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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沃浮升

序幕

麻药的作用渐渐消退了,颜如玉从昏睡状态中悠悠的醒转过来,朦胧中,她隐隐地感到下身的敏感部位传来阵阵麻痒。随着神志的渐渐清醒,她记起了一些零星的片段:警察们将嫌犯围堵在了房间内,东、西两小组共同出击实施抓捕,对讲机中报告搜捕无果,正在诧异的她却意外的受到了罪犯的袭击,成了人质。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她猛的睁开双眼,立即被眼前的景像惊呆了:自己近乎全裸地躺在墙角,裤子已被退下,莹泽细白的大腿与羞耻部无遮无拦地裸露在外,一个男人伏在身下正低头抚弄着羞人的阴唇。

又羞又急的颜如玉,想把他推开,却发现自己的双臂已被手铐牢牢的禁锢在了身后。她不由已的失声惊呼起来。

正在松解自已腰身上的绳束的男子,察觉到了女人的苏醒,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慢慢地抬起头来瞪视着她。

颜如玉被那两道闪烁着强烈的淫欲与恨意的目光激撞得一阵颤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一定要镇静,想办法自救。

“不要做傻事,还是自首吧,外面都是警察,你是逃不掉的。”

罪犯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睫毛都没眨一下,但眼神中的欲念与恨意却在不断地增加。

她不知自已曾昏睡了多长时间,更不知在昏迷期间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她只是对未知的命运和室外的没有一丝响动而感到强烈的不安。

“只要你不作傻事,去自首,我一定会为你求情,给你减轻罪责的。”

除了不变的眼神外他的嘴角向上撇了一下,有着一丝的轻蔑。

他以为他会相信她吗?相信一个警察无疑于相信一个死神。他清楚自已现在的处境,也了解自已所犯下的过失。

没成逃犯之前的他,只不过是一个从土坷拉里刨食的农民,再本份不过了。

沉重的税费,各种提留款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为子女,为了家,他只好在农闲时出外打工。

视野的开扩,认知的宽广使他了解到村干部们的作法是不对的。他开始对不平进行理论,理论的结果是受到村干部的报复,村书记收了他的公粮却不入帐,只是给他打了一个白条,在年终时以他抗交公粮为由,让村长当治安警的女婿抓他蹲了十五天拘留,还罚了他1500元的款。

在那以后他走上了抗争、上访之路。乡长庇护,他就找县长;县长不成他就找市政府。不断的上访换来的是村匪们的围殴,要把他打成残疾以示惩戒和产除后患。荒不择路的他只有杀出一条血路,事后他听说围殴他的一个人被他打死了,负罪的他只有逃,逃到这里的矿区,当一名无约无保的煤黑子。

淫霸的矿主同村干部们一样黑,来到矿上干活的“无保户”们不是如他般有案在身就是家境艰难、超生逃难。每一次户籍警的到来都使他们战战兢兢,如临未日般的躲藏起来。矿主当然知道他们的境况,矿主要的就是这样的人,要想盈利就不能太考虑安全,大大小小的矿难时有发生,要想就地掩埋而无任何后果就只有用这样的人。

矿主欠了他半年多的工资,每一次看到矿主打着饱嗝带着三陪女和大大小小的市政干部们进进出出,他就恨的想冲上去打碎他们的嘴脸,但他不能,他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他们杀了他就如踩死只蚂蚁般容易。

不久前的一次矿难死了近30条人命,见事压不住了,矿主就在市政干部的默许下逃亡了,这下他绝望了,不但所欠的工资要不回来,在民警的盘查下他的身份也将暴露。

于是,在那个风雨之夜,他进入财务室拿了点钱,同时又偷了保安科长的一只麻醉枪和库里的几斤炸药,开始了又一次暗无天日的逃亡之旅。

那晚他被查夜的巡警堵在了旅馆内,要不是一场适宜的大火救了他,他已经是阶下囚了,此后他在通缉令上又多了一个头衔——纵火屠夫,死罪难逃的他只能躲在这栋废弃待拆的旧房内等待着恶运的降临。

一个小时以前,他听到了响动,警察将这里包围了起来,躲在暗门内的他在警察冲进房内时逃了出来。紧靠暗门之外有一个女警,他从背后用麻醉枪击倒了那个女警和她身边的一名男警,将那名女警劫为人质与警察展开了对持。警察虽退出了屋内,但却拒绝了他的一切要求,他就这样挟持着这名半死不活的女警藏在楼内的一个死角内,如被逼进死角的老鼠般等待死亡的来临。

与警察的僵持就如等待死亡一样难耐,怀内女体柔软的触感和淡雅的清香是禁欲多时,连妓女都不能找的他所奢求的,对现实的不满激发了他内心兽虐的欲望。他从未强奸过女人,可现在他要强奸一个女警来看看是什么滋味。

这个女人面容姣好,十分美丽,标致的五官是如此的到位而耐看,像精致的瓷娃娃。望着她头上的警徽,心中的不平被彻底激发出来了:为什么他们可以活的那么好。

麻醉剂的作用还没过去,昏迷中的睡美人,如待宰的羊羔般歪扭着身躯躺在男人的怀内,他将自已的左手伸进女人的胸衣内,扒开乳罩,揉搓起大小适中,形如半球的乳房来。

感受着温腻质软的乳房,他想这女人一定是水做的,“仙女”,城里的女人就是仙女,在第一次进城打工时他就对城里的女子有着这样的认定。

解开衣裳的纽扣,将前襟尽量的往旁边拨开以显露更多的身躯,女人那细心呵护的娇嫩肌肤透着令人目眩的光韵,引诱着他去抚摸舔食。游移在如脂如玉、温润莹白的冰肌雪肤上的大手,带着惊叹,爱不释手的搓揉、抚弄着。

那留恋忘返,恋恋不舍的双手终于舍弃了玉躯,延向下身,脱去鞋袜,松开腰上的皮带,退下女人的长裤∶青春美艳、香色诱人的亮丽肢体展现在了眼前,女人的腰身很苗条,修长浑圆的下肢从大腿到小腿、足踝的过度是那样的匀称。

秀美的线条如大理石雕刻般生动而立体的展现了女性的柔美,从踝到趾的展转是那么的流畅,优美的曲线加上肌肤的细嫩洁白,勾勒出一双巧夺天工般性感的美足。足上的十个脚趾显得精巧而雅致,片片趾甲上透明的甲油闪着灿灿的萤光。

在腿与身的汇合处,黑森茂密的绒毛下,两片淡红色的娇嫩而丰满的肉质贝壳是那样的玲珑剔透,而黑森下那芳香甜美的双贝仿佛是施了咒的魔境,招唤着他,要他躬下身去亲吻抚弄。

他忘情的抚弄着,急不渴耐的想要品尝这芳草。

女人的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索求的动作,他抬起头瞪视着她,女人的眼中有着一丝慌乱与恐惧。但衣衬凌乱,下身赤裸的她于性感美艳中却没有一丝的淫荡狼狈之感。随着他目光的游移视奸,女人的娇颜上增添了一层粉色的桃红,羞涩的桃红使这本就秀色诱人的女儿态更增了无限的妩媚与性感。与天俱来的英气使她就是在落魄时也依然显得那么的高贵,就象天上的女神一样高不可攀,这深深的刺痛了他。

他被激怒了,如发狂的公狮般扑向猎物,将颜如玉身上的衣物撕扯得粉碎,直到她干干净净,一丝不挂的裎现在眼前,然后,将一个长圆形物体插入颜如玉的后庭,巨大的刺痛使颜如玉惨叫着弓起上身,流出两行无助的清泪。那是一根用来开矿爆破的雷管。

“女人,不想死就放老实点。”

颜如玉这才意识到他的身上绑满了炸药,所有的雷管(包括插入她后庭的那根)引线都连在一起,电子打火的引爆器正攥在罪犯的手中。

随着身躯的压下,颜如玉的全身立时被一团炭火包围起来。后庭的刺疼加上不知是警告的奏效还是发自心底的恐慌,颜如玉没有做无谓的挣扎。被手铐禁锢在身后的双臂使下体向上拱起,很便于男人的插入。

他俯下身来,坚定且粗暴的戳弄起颜如玉的葱乳来,女体因恐惧紧张而显得僵硬,晕红的乳蒂向上硬挺着。他用力地戳弄、掐按、挤压着粉嫩的馒丘玉乳,那种饱满而酥软的感觉使他迷醉,弹性十足的乳房在男人的手中变换着形状,时而印出深深的乳沟来,手掌上的力度使颜如玉难已自禁的呼疼呻吟起来,她双眉紧皱,秀发凌乱,泪迹斑斑的清丽面颊上,因这难堪的折磨变得时而苍白,时而绯红。

他将颜如玉压在身下,用手拖住阴茎,对正玉门向前挫去,不顾颜如玉的呼疼,毫不留情地一插到底。干涩的腔道因无足够的润滑而没有充分的舒展开,显得紧闭的秘穴死死的裹着阴茎,刺激着他的感官神经,教他迫不及待的想去讨伐。毫无怜悯之意的他用肉棒蛮横的戳击着女性柔软的腔道壁,撞向光滑的宫颈口。他卖力的“耕耘”着,仿佛在“耕耘”着家中的玉米地。

俯在颜如玉身上的男人嗅着醉人的玫瑰香色,含住她右侧的乳尖,舌头拨弄着淡红色的乳晕,牙齿轻轻的啮咬着精巧的乳蒂。颜如玉的丰饶妩媚是家中的黄脸婆无法比拟的。想到家中的妻儿,他的心开始颤栗着向外滴血∶孩子还小,他是家里唯一的壮劳力,没了主心骨的妻儿,在村委的欺压下日子该是多么的难熬!对不平的忿恨转化成对颜如玉的凌辱,他更加粗暴的虐待她。

忽然,颜如玉尖锐的惨叫起来,整个人象虾米一样弓起,剧烈的震颤着。原本含在男人口中的半只乳房已被生生的咬了下来。剧烈的疮伤,使鲜血和冷汗如挡不住的洪水般向外流淌。她无助的哭喊着,凄惨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夜空。

无视胯下女人的哀鸣泣求、呜咽战栗,充血的肉棒仍在频繁的抽插着,活塞式的往复冲刺所造成的冲击,来得一次比一次迅猛,撞击着女人柔嫩的娇穴,发出“啪、啪”、“沙、沙”的碰触与摩擦声。

眼前面容凄厉的女子,已不再是那高贵威严的女警了,她在他眼中已幻化成一身赘肉,带着金镯,抱着京巴的村书记地老婆;他第一次进城务工时那一脸刁像,满嘴刻薄的老板娘和骂他“煤胚”的矿主身边的三陪女。

他要干死她们,干死那些曾经瞧不起他,欺压过他的女人。

奸淫的风暴直至阳精甫射那一刻才告平息。他从身上拔出一根雷管,决然地插进还留有精液的阴道中。

既然不得好死,那有一名警察做陪葬也不错。

此时的颜如玉已濒临绝望,她的眼前走马灯似的幻像出熟悉的面孔来:蒋辰龙、冼兴艾、还有官本正……

01

市委书记官本正拿起电话,电话的那头传来了一句:“颜局死了!”

电话虽在手中攥着,但声讯已被排斥在感官之外。连下文都还没有细听的官本正,直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放下电话稍做休息,他拿起茶色玻璃桌上的清茶,杯里的茶水微微颤动着。

恍惚间他以为秀丽迷人,英姿飒爽的颜如玉并没有死。

昨天,就在昨天晚上,那性感迷人的胴体还躺在他的床上,偎进他的怀里温存缠绵的索求着怜爱。感官上滑腻柔软的触感与清甜惑人的肉香所留的余韵都还未退尽。

官本正的眼前恍惚的出现了那个女人的身影,他从未想过一个女人的背影会是如此的好看,那俏丽的身影就如同讲求留白的国画一样,给人以无穷无尽的寻味与遐想空间。

初见颜如玉是在警局,做为市政法委书记的官本正在对市公安局进行工作检查。办公室内的颜如玉身着警装,于说话时神态清劲中带一抹爽朗的英姿。那束身的裙衬,婀娜的体态,细碎的莲步,飘逸的秀发,低垂的娥眉,刚好窗外的一缕阳光照在她秀气的鼻尖上,白玉似的一点,使办公室里的人,男的不自禁以为前生修德与这女子有缘才会共处一室,女的则妒羡为什么不生出来便有她三分的美。

官本正一下就被这个女人的风采迷住了,颜如玉是刑警,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清甜的,可人的。像一座小小的精致瓷器,点缀着周身的环境,让人以为把它放在哪里都是相宜的。

颜如玉虽不带脂粉气,却能在英姿勃发的气概下散播着如海伦、褒姒般迷须眉,惑阳雄的女人味。颜如玉的美,美在耐看、识趣、豪气、有作骨且狐媚酥骨的温柔。

醉倒在颜如玉魅力下的官本正,从那以后只要一时半刻,见不着颜美人,就会不快乐。按耐不住煎熬的他逐展开了风流手段,玩起了猎艳追美的游戏。

俗语说:宁做英雄妾,不为庸人妻。天下间的女人没有不爱慕虚荣的,特别是像颜如玉这样心怀抱负的女人。在名和利,权与势的诱惑下,颜如玉如他所愿的就范了。相互投缘,志趣相通的两人在鸡屄相交时也有着相见恨晚之慨。

官本正印象最深的就是颜如玉挂在脸上的笑,人生百味,在不同的境遇下,人的笑脸也是百味混杂,各有不一,有苦笑,嘲笑,讥笑,大笑……

但在颜如玉的脸上却永远只有一种——蒙娜丽莎似的微笑,含笑的清澈眼神中闪烁着慧黠、骄傲、清莹与明利,那笑容能像解酒的清茶,消暑的凉水般洒播着温馨。

女人的笑靥是最美丽,最聪明的表情;

平静时的颜如玉在微笑,看世间云开云淡;

悲伤时的颜如玉还微笑,不愿让人看见她的伤;

欢喜时的颜如玉自然也微笑,但心情却如鲜花般绽放,随后枯萎;

气愤时的颜如玉更要微笑,这样才会没人知道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让她受伤;

她总是微笑着坚持,坚持的微笑着,竞争中,因为她的坚持,而有人改变,因为她的微笑,而有人溃退;

而只有如她般聪明的人才会明白,无论任何事,总有其利的一面,也避免不了有弊的一面,她坚持微笑着去面对,并不代表她一直做的如意,只是在坚持;但与她争胜的人却不明白,所以坚持着的颜如玉会赢;就这样,走过来,一路走过来,直到她做上副局,晋身常委。

这个争强好胜的女人呀!官本正感叹着,她是他看着成长,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他了解她的辛酸与苦痛,世道险恶,人情淡薄,身为女流之辈的她走到今天是多么的不容易啊!他欣赏她的笑,也了解那笑中的含意。

——永恒的微笑,只有如他(她)般自信的人才会明白。

能干的女人不多,漂亮且能干的女人就更少了,颜如玉正是其中之一。掌权当令后的颜如玉对官本正而言是得利的,成了一把手的官本正开始在市政上扶持自已的势力,安插的结果是受到了市纪委副书记兼监察局长姜镇流的阻挠,姜书记扬言要到省里反映他的蛮干专权,腐化堕落。

身为刑警队长的颜如玉指使一个小混混去姜镇流家里偷了二百万出来,吓的姜大书记赶紧亲自登门请罪,表示只要官书记不追究,一切都认随官本正作主。

还有那次中央候主任的小儿子在他的辖区内犯了案,碍于官面人情,不好推拒的官本正只好出面干预,希望能给嫌犯减轻罪责,从轻发落。不想颜如玉硬是以不起眼的现场照片为证,替候主任的小儿子翻了案,正了名。这些不仅使他在官场上争了面子,也为他官运的亨通铺设了道路。

仕途官道向来是政阀林立,派系分扎。身处这样一个多元汇聚,引领全局的大市重镇。人头的复杂,关系的微妙,权力的争斗就更加巨烈而频繁。每一次权术角力的胜出都意味着他将与下一个更加强劲对手之间角逐的开始,俞作鹏就是这争权进行曲中强有力的一记音符。

身在官场,一举一措,都是一种表态。俞作鹏深信权力来自于实力,身具“实力”,背景深厚的他当然不肯屈居二把手。就任市委副书记兼市长的他表露地是德应让我,舍我其谁的姿态。

老于权术的官本正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先是用自已的权力和影响力对俞作鹏进行制肘,激化俞作鹏同市政部门和社会各界的矛盾;再指使颜如玉找人对俞作鹏实行当众围攻殴打,扩大事态影响。稳坐后台的官本正借机向上反映俞作鹏急功近利,工作方法不当而引起社会人民的不满,为了保护干部和平息事态,希望能调离俞作鹏。

但七月十六日的一场大火彻底打乱了官本正的如意算盘,火灾最初被认定为失火,做为市委一把手而在位多年的他难逃失查、渎职之嫌。俞作鹏抓住这一事件大作文章,请省里派工作组对此事件展开责任调查。

在这一关键时刻,颜如玉再次帮衬了他。

她定是一个有着帮夫命的“贤良”女子,官本正这样的认定着。

通过现场堪察,她认为这是一场纵火。但在权势相搏的敏感时期,颜如玉的论断很难取信予人,局面就这样僵持起来,直到请来司法界的权威杨寅虎参与鉴案,支持了颜如玉的观点才算了局。

既然是纵火,缉拿嫌犯的责任自然就落到了颜如玉的头上,于是,以公安局长冼兴艾为主,副局兼刑警队长颜如玉为副,政委杨寅虎和副队蒋辰龙为骨干的专案组便成立了。

对于警局里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官本正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局党委书记兼局长冼兴艾外似温和,实则阴险。他在与领导的交往中,常常摆出一副又敬又畏的姿态,却又能于言语交谈间不时的勾出领导们的得意来,是一个善于骑墙的投机派。

副局兼政委杨寅虎眼光敏锐,机心深沉。是司法干部中的老油条,谁也不知道外似忠良、刚正的他内心在想些什么。

无论怎样能干的一个人,只要在一个位置上呆的过久就难免会得罪些小人,而适当的调动升迁就不失为一种避开矛盾、明哲保身的好方法。等这宗案件结束以后,他一定要好好报偿这个女子,根据她的意愿进行一下人事安排。

可这想法却来的太迟,颜如玉的死让一切都变成了难以补救的憾愦。这将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疼。

颜如玉的死使警局里的权力出现了真空,好戏将会在警局里不断的上演。

对官本正而言,首要的是安抚和拉拢冼兴艾,提拔杨寅虎,稳定执法干部的心。

毕竟,颜如玉虽然死了,可他与俞作鹏的争斗还要进行下去。

至于那个保护颜局不利的副队蒋辰龙——四个字:不予重用。

02

刑警队副队长蒋辰龙身上裹着七、八处伤,伤口犹在作痛,但这在他的刑侦生涯里,却已是家常便饭了。

他对颜局的死,从内心深处而言,并不如他外在表现般的悲痛。

颜如玉的死,对某些人而言,是仕途的末落、支撑的倾塌、感情的打击、新闻的重心及话题的焦点。有人为了她的死而呼天抢地,也有人因她的死而为仕途奔命。

蒋辰龙却不是。

颜如玉的死,对他而言,是一个机会。

一个可能改变他一生命运的机会。因为颜如玉的死对需要她的人而言可能是一个噩耗,但对蒋副队而言,却绝对是:一个幸运的好事。

在蒋辰龙的从警生命里,颜的出现,确是他的不幸。

早在启用警衔制度之前,蒋辰龙就已经是一名武装警察了。那时的他年轻力壮,身手敏捷,且艺高胆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缉私行动中,充当高度危险的侦察员角色,或是在某要人来巡视检查时担任警戒保卫的出勤任务。

无论何职,他都分外卖命。在许多危险行动中,他身先力行且一力承担,所以正当警界百废待兴,警力匮乏之即,转业退武的他,自然而然的被招进了刑警队。

不过,他还是一文不名,至少,“蒋辰龙”三个字是从来上不了拟提调干部名单的,但劳苦奔命的他在大大小小的行动任务中,已进过医院“大修”有数,“小修”多次,肋骨因枪击而断过三条,有两根是断过四次,鼻骨折裂过一次,手臂脱臼不可胜数,在堵抓罪犯时,摔断过腿骨。

新伤旧疮使他觉得全身的结构,就如同破车行里用旧零件拼凑起来的破车;拼凑上去的目的,是为了下一次更大的冲击,然后等待又一次的拼装。这些断骨伤肌,便在风雨之夜,以刮骨疗伤一样的痛,似翻江倒海般咆哮着,述说它们存在的历史。

最令蒋辰龙不值的,是左肩上的枪伤。

那是在一次追剿逃犯的行动中,被颜如玉枪中的子弹擦伤的。那时候,局长亲自带队和逃犯进行对峙,逃犯手持猎枪赋予顽抗,子弹耗尽后就拔出刀来想去劫持人质。蒋辰龙急于立功,便没等命令下达,冲上去要和逃犯格斗。而此时颜如玉为阻止逃犯去劫持人质却开了枪。要不是她见机的快,蒋辰龙的性命就堪忧了。

这一枪其实伤得不重。

但对蒋辰龙的仕途,伤害却大。

一个自由散漫不听指挥,不知道服从命令的下属是不能被重用的。

局长和政委都这么说。特别是在让罪犯计划得逞逃跑成功的前提下,尽管那次并不全是因为他的过错才让罪犯脱逃,且后来是他把那个罪犯绳之以法的,但给了领导一个不好的印象就很难翻身改观。于是,蒋辰龙就一直只有跑腿打杂,吃苦受累的份儿。

所以蒋辰龙常常会觉得,颜如玉是他命中的煞星。

他和颜如玉是分属同一部队的战友,如玉比他要年轻好几岁,但本领却练得出类拔萃,长的也靓,人缘又好。在她初转业时,因优秀警员少,特别是女刑警严重不足。他便把这小妹妹介绍进来,跟在他的小组里,倒是好使唤,许多有难度的任务,小兵妹也都能胜任。

不久后警界开始裁汰沉员实行警衔制度了,局里也清了茬,换了班。新局长常允上任不久就将书记、政委、局长三职一把抓。同时也将干警们的霸气推向高峰。快、准、狠、不留余地,是常允行事的特色和作风,加上他是革命后代,市长女婿的背景。因此“强将手下无弱兵”,警局里的公安们也是个个威猛无惧、霸气十足的大行其道。

这时候,为了能在警界有更好的发展,蒋辰龙便和他的手足们,连同颜如玉一起,考入了杨寅虎教授执教的刑警学院。

杨寅虎是老公安,在警界很有刑侦办法,他们倚在杨门,不愁没有前途。杨寅虎也很栽培他们,曾以蒋辰龙、颜如玉、乡曙宏三门生担任助手,带着他们参与市里的一些大案要案的侦破。可惜当时,常允如日中天,气势如虹,任何其他或文或武的警务人员,其锋芒都被他掩盖下去;冲出警界奔向政坛,被做为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接班人培养的常允俨然已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了,阿谀之声四起,攀梁附凤的尽汇警局。

杨寅虎的刑侦破案是讲求实证,以侦缉为手段,预审为依托、司法鉴定为主的司法依据办案法,跟常允一味靠解决案件的狠劲不同,所以并不如何为上层所接受,至少在政坛上,常允式的狂啸厉吼,雷厉风行及刑训逼供的大动作,较令人感到惊栗而接受。

杨寅虎就曾慨叹过:“刚而易折,弦紧则断。刑训苛严不是办成铁案的好方法,很容易在起诉时引起反弹。况且常允的霸气狠辣并不只是存在于警局内,他的作风已漫向政坛,洒向社会。仕途之路如履薄冰,强梁林立。月圆必亏,每个人都有走被字的时候。他常允长此以往,未必是福。”

杨寅虎这番论断说了不久后,常允便因腐败入狱,震撼了整个警坛,常允的父亲退了休,妻子因他在外花心而和他离婚。他树立了太多的敌人,没了靠山的常允如同没了树杆支撑的藤一样软在地上任人踩踏。

常允入狱后,警局里的张狂之气大敛,常允和他的跟班们得罪了太多的人。

继任局长又无强硬后台,只会唯唯诺诺,明哲保身。警员们开始消极怠工,有警不出,有案不接。警局里一片颓废景象。终于,消极的新局长与刑警队长被一起大案的连续发生拉下了马。这时,蒋辰龙和颜如玉都面临了一个选择。

杨寅虎被调进了警局,重案的连续发生使市委十分震怒,市委施压要警局限期破案,杨寅虎从以往的参与破案变成了这次直接领导破案的副局身份。他迎来了一次充分展现破案才能的机会。

而一项担任内勤文职工作的副政委冼兴艾,也抓住了这次机遇,案情有两个重要线索。于是,兵分两路。冼兴艾与杨寅虎都以副局的身份各自帅队出击。

杨寅虎本来是比较疼爱颜如玉的,但他仍依序先栽培蒋辰龙为专案组的负责人;而冼兴艾用将的结果,是起用颜如玉。

按照常理,杨寅虎是资深的公安干警,在刑侦破案上可谓是称老行尊,侦缉手段的高明极为人称道,按理既是驾轻就熟,案件理应由他而破。

线索没有错误,可是案件并没因老行家的存在而破。

反而是颜如玉如期破了案。

她敏捷的思维,灵活的手腕,细微的观察,锐利的直觉,实在是一个断案推理的好猎手。蒋辰龙则有些按部就班,唯师命是从。案件的侦破使高层的目光放在了颜如玉的身上,而忘了他蒋辰龙的存在。

于是,颜如玉象花逢春开,仕途坦荡起来。形像好、气质佳,业务精湛且处事圆通的她开始一步一步的高升起来。高升的她提拔了一群同业“精英”,组成了警局里的颜系。身处男性称尊的警界,为了树立声望,维持她的威信不坠,她保持了与干警们同甘共苦的冲锋陷阵作风。对于案件的侦破也是尽职尽责,务必要达成别人所达不成的高度。由于人美和能干,她在警局被誉为“警花之秀”。

颜如玉的声名很快的便响彻了全市以及市委市政府,甚至在全警界也站有了一席之地,在全市、全省的标兵模范中、全国十佳人民警察的参选提名里都可找到她的名字。真可谓是颜如玉之名天下响了,而此时的蒋辰龙却仍寂寂无闻。

他的情形越来越糟,甚至都不能维持稳定的工作环境了,最后,他只有寻求成为颜系来作为自已的出路了。

颜如玉很感念前情,善待蒋辰龙,像这一次侦破7。16纵火案,便是颜如玉硬把他提拔出来,担任专案负责人之一兼刑警队副队长,这是一个仅次于颜如玉的重要职位。警员都说颜局念旧,照顾手足,不记旧恶,连市面上都这么传。

可是只有蒋辰龙心里知道。

也许在颜如玉发迹之前,刑警副队会是个分管一方有些作为的职位,但在颜局当道的今天,却肯定不是。三个副队中他是最有名无实的一位,且不论手底下的警员只会见颜局的脸色行事,就是归属他的本就“副”的可怜的分管权限也是政令不通,很难一达到位。那专案负责人之一的头衔就更是卖命不得利的活了。

之一的意义,只是透过他的业务能力好把“警花之秀”的功劳簿写的更厚罢了。

其他都不重要。

甚至连他个人的生死都不重要。

蒋辰龙发现每次颜如玉亲临抓捕现场,指挥干警出生入死的时候,都会有记者随军报道,然后在媒体上大加宣扬,仿佛只有她一人在那里为人民的安危出生入死一样。

蒋辰龙当然不服气。因为颜如玉能做到的,他都能做到。

而且,他所付出的代价,要比颜如玉还大。

只不过,他不是站在光亮之处:就像舞台上的射灯,全投射在颜如玉身上,所以她的一举一动,都成了焦点,而他呢?只是舞台上一具活动的布景板,他做得再好,也不会有人留意。

看着颜如玉趾高气扬,春风得意,名成利就,可是他自己呢?犹在漆黑之中哑忍:要是没有他的引见提携之功,今天的警局里哪有“警花之秀”颜如玉这个人?而别人却说:“颜局念旧,不记前仇,提拔他蒋辰龙。”

——什么是“前仇”?

想必是当年杨寅虎和冼兴艾为争局座,形成对垒。结果,在侦破案件上,杨败于冼手,身为杨手下的专案负责人,蒋辰龙自然被归类到了杨系而遭排斥!蒋辰龙觉得这世道有一种莫名的残忍,他们捧你和踩你,是不需要道德与理由的;他们可能今天捧你,明天又联合起来踩你;也可能是今天踩你,明天却因你得势而捧你,所以,仕途这条道,永远都是如履薄冰,象在赌博一样没有稳胜二字。

当年那一个“机会”,使颜如玉和蒋辰龙成为了刑警队队长的接班人选,但幸运之神却站在了颜如玉一边;颜如玉的“幸”,便是蒋辰龙的“不幸”。

——而今如玉的死呢?

应该轮到我了吧?蒋辰龙这样想着:我再不风光风光,年纪渐大,也就没能耐风光了。

就是因为有这种想法,所以,今天凌晨,蒋辰龙才特别调动警力,让他们冲入屋内,而使颜如玉独自一人处于会被罪犯袭击的极不利位置。

7。16纵火案是一件在全市乃至省里都影响极坏的大案,火灾死亡20多人。司法部门曾因失火还是纵火而争论不休,最后通过刑侦认定为纵火案而展开了立案调查。

为了要侦破此案,局长冼兴艾、副局长兼政委杨寅虎和颜如玉都煞费心神,从调查访问、收集情报到锁定犯罪嫌疑人、实施抓捕方调查、展开布控。直至在这罪犯藏匿的楼房外展开最后的抓捕行动。

根据事先制定的抓捕方案,冼局和杨局分别带队堵住北、西两个出口,他和颜如玉带队堵住东门。接下来是控制房间与控制犯罪嫌疑人同时进行,西面一组人持枪控制住房内四个角落,东面一组人则立即制住犯罪嫌疑人,以防犯罪嫌疑人引爆身边的爆炸物。

想到早晨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蒋辰龙心底里就起了一阵颤栗。

——要是死的是自己,而不是她……

虽然,他早料到颜如玉会有这样的下场。不是为了什么,他知道杨寅虎不会再纵容颜如玉猖狂下去的。颜如玉大逆不道,得意忘形,背叛老师,杨寅虎早已经记恨在心。他只是冷眼旁观,乐促其成。

——这可不是他杀的,他只是一个被动的螺丝钉,当整部机器运转时,他不得不发挥作用。

虽然颜如玉的死影响不小,对警察的打击也很大。不过,这世界他看透了,日子一久,人们就会淡忘此事,遗忘颜如玉,下一位警界之鹰的出现自会填补这一空白。

蒋辰龙想起冼局长答应过他的话:颜局的时代已然过去。

如今,该轮到他蒋辰龙了。

——假使冼兴艾不肯兑现前诺,该怎么办?

这疑惑使蒋辰龙焦躁了好一阵子。

——假如冼兴艾这老狐狸又来耍太极,该怎么办?

这困惑一直到蒋辰龙心里发狠,下了个决定,才告消散:连“出生入死”的“警花之秀”颜如玉都死了,光会抓思想政治工作的冼兴艾又焉能不死?再说,颜局的死,多少都跟他冼兴艾沾点关系,他就算替小兵妹报仇,也不为过。

——抓捕行动结束了,颜如玉也真的死了,接下来的戏,就要看自己、杨寅虎和冼兴艾的了。

03

杨寅虎副局长可不是这般想法。

在颜如玉死亡的那一刻,他曾痴呆的愣住了,一想到那么一张秀丽俊美、笑靥如花的脸孔,他的眼中便流露出接近怄怄死意般阴沉而又森冷的寒意来。

他知道颜局会有这种下场的。

他只是不知道会这么快到来,且死的还是那样的惨。

他一早就预见颜如玉会有这样的下场,不过,他也不看好蒋辰龙。

蒋辰龙一向是不甘于屈人之后,心怀忿愤;颜如玉则太过求好心切,她的工作压力太大,而她又太过投入。无论是颜如玉还是蒋辰龙,这样子的个性,都很难一辈子平安无事的活下去。

——因为平安无事不是他们的冀求。这次行动的“出事”,看似“意外”;其实,远早在颜如玉扶摇直上,青云得志之时就已埋下了隐患。

颜如玉是跟蒋辰龙一起“出身”的,甚至可以说,是蒋辰龙“带”颜如玉“人行”的,故此,颜如玉窜起得越快,对蒋辰龙而言,就越是对自己没了信心。

人一旦失去了信心,便容易自暴自弃。蒋辰龙的处事最近被新接触他的人说成“木纳”,侦缉时被认为“犹豫不决”,便很可能是因为这种“自甘堕落”的心态。

杨寅虎很了解这种心情。

凭他多年“治警”的经验和名气,居然斗不过一个搞政工出身而后转向刑侦的副政委冼兴艾,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杨寅虎早在警校任教之时就已在替好几位局长打江山了,每一次刑事案件的破获,都使得那些局长名利双收,青云得志。很多人都说,是杨寅虎“成就”了这些局长。

借杨寅虎之力窜起的不只是在任的局长们,也有超过二十位的刑侦警务人员,这些警员不论功底根基如何,一旦成为杨寅虎的助手,经过磨练后都能脱胎换骨,成为警察里的佼佼者,他们不是已经扶摇直上,步步高升。就是如他般在警界享有着盛名。

就连颜如玉,也可以说是杨寅虎一手栽培出来的。虽然是领导们赏识颜如玉,让她有机会挑大梁,但颜如玉的刑侦手段,几乎全是杨寅虎一手培训出来的。

杨寅虎手下本就没有多少女学员,他看出颜如玉的反应机敏,头脑灵活,而且底子好,善琢磨,且勤奋,又有人缘,便细心教学,重点培养,希望她将来能成大器。

他成功了。

颜如玉也成功了。

他参与了那么多案件的侦破,创造了那么多刑侦案例,栽培了那么多警界精英,却要以颜如玉的破案作风最让他满意,与他在侦案合作时也最默契。

但却在他最重要的关头里——由“教员”转为“局长”的第一次侦案——成为他的克星。冼兴艾与颜如玉的合作,使他遭受了一次滑铁卢。

其实,他在从教期间,所做的工作,简直超过了应负的职责:从教学内容的设计,到实案的堪察,甚至法规条例的制定,和人员的考核,还有司法的鉴定,他都参与指导,指挥若定,不过,教员始终是教员,尽管警衔级别很高,但在身分上,似仍比各合作部门的主管领导低,杨寅虎因而经不起友人的怂恿:栽培了那么多的局长和警员,难道自己不想独当一面,也过过大局长的瘾?于是婉辞了市委对他司法鉴定中心主任的任命,正式请命要求领导侦破市局的一号要案。

这一来,的确风光了一段时候。

由于他没有接受任命而去自行请命,得罪了市委的一些领导,所以在组织任命上就形成了分岐,在侦案的人事任命上便同时起用了一个冼兴艾,来跟自己打对台。

颜如玉是警局的重案组组长,在人事管理上,当然要服从组织安排。作为“恩师”的杨寅虎只能暗地里“要求”颜如玉婉辞,而不能明着下令颜如玉拒职。

颜如玉表面上唯唯诺诺,却在一次政法委书记主持的7.16专案会上,明确表示她会跟冼副局全力以赴,务必侦破此案。杨寅虎本来就知道官场里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利害关系,只有成王败寇;但他仍以为人虽在官场,但这班行武出身的人,毕竟还讲义气。

颜如玉的这些作为,顿使他绝了望,灰了心,所以后来的蒋辰龙曾一再向他保证,日后不会忘记他培植之恩,杨副局也只是“姑妄听之”而已。

杨寅虎决定舍颜如玉而取蒋辰龙,是因为他知道:颜如玉并不是实践自已理想的最佳人选。以蒋辰龙的侦缉能力,比颜如玉只强不弱。而且,蒋辰龙和自已有很多相似这处,可以说是同一类人。他要借这个案子来实践自已的理念的最佳人选只有蒋辰龙。

日后杨寅虎自己回想起来,不免要归咎于自己太过追求完美。他那次侦案的失败,不是败在侦案方向,也不是败在破案技能,而是败在他的“理念”上。他的“理念”、一则尚未圆熟,二则在当时可说是逆势而行。

天下大势不可造。事难莫过于逆势,聪明人善于把握潮流,顺应时势,迎合上意,尤其是官场仕途,逆势而行,当如仰天自睡。一旦失势,即只有捱打的分儿。

杨寅虎有感于西方司法的完备与侦案技法,认为严谨刑侦会是必然趋势。司法体制在变,一味的刑训逼供已不能做为侦案的主要手段。现行的以案发率来判定一个辖区的治安好坏,就如同过去以离婚率来判定人民是否生活的幸福、安定一样的可笑。所谓民不举官不究,被辖区警官施压私了或匿而不报的又有多少呢!而匿不住的案件也只是躺在卷宗里无人问津罢了。政府对惊动了他们的大案采取的姿态是到案发现场和警局里巡视一圈以示重视,施压限期破案是政治介入的唯一作为。

限期破案,对杨寅虎来说没有比这更令人悲哀的作法了。那些侦破无果的案件仅只是无为而已,但限期破案的结局就意味着冤假错案在政治的外衣下变成了铁案。真是悲哀的为民负责呀!

为此,杨副局想通过这次侦案为警局的发展树一个里程碑,他出身法警,所以能设身处地,为干警和犯罪嫌疑人着想。他原受过正统的刑侦训练与警德教育,不但重警德,也有素质函养,他有鉴于潮流的趋向,便想在日后任局长时,在局里奠定一种新的以侦缉破案为主,讲求物证,注重实据,严束和尊重司法,崇尚警德情操和侠义精神的气象。

可惜他眼高手低,无法得尝所愿,侦案所获的证据一直不能达到他所想要的满意成度,随着破案限期的临近,这一役成了他刑侦生涯的一个低潮。对于冼兴艾组的破案证据他虽心存疑惑,但迫于市委的压力也只好作罢。

杨寅虎从此几乎“一撅不振”,他不能晋身局长,退才副局,但噩运似乎缠上了他,工作上的吃力不讨好使他费心劳神,耗损甚巨,与市政领导关系的不洽更让他如坐针毡,寡欲难欢。不得已而托人情调任司法局任副局,所以一度过得很不得志。

直至这次7。16大案的发生。颜如玉需要一个经验丰富、惯于合作断案的司法鉴定专家来鉴定此案为纵火,她想到了杨寅虎。书记兼局长冼兴艾认为这是化敌为友的好时机,同时也是寻求鉴案的好途径,而且这“合作”是意味着他事业向上的又一契机,他也乐意向市委请调杨寅虎回来协助鉴案。

杨寅虎回到警局,发现人人都只听令于颜如玉,当年他的统制力已不存在。

颜如玉在表面上似乎还很“尊敬”他,但却完全没把他的意见“放在心上”,而且常常在有意无意间流露出一种“戏谚”,仿佛在向他强调:“看!杨寅虎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看我颜如玉的了!”

杨寅虎觉得内心的受伤与愤怒是无以言语的,因为这个人可是他一手培植的啊!

所以他分外了解蒋辰龙的感受。

他和蒋辰龙都只是在强充门面的失意人。

他更了解的是:颜如玉是警坛里以“真材实料”来领导干警们断案任副局兼刑警队长的“典范”,只要有她在的一天,局里的干警人人都会“奋不顾身”,只为那前程的远大。

在颜如玉统领刑警队之后,刑警们虽没有常允在任时的张狂霸道,却有着更深的难以言表的乖张之气。为了控制发案率,调节各方面的关系,警匪俨然已成一家。但社会何其复杂,各色人物不等,可谓是众口难调,发生磨擦就成必然。

于是,颜大队长就会时不时地出现在各式的抓捕现场冲锋陷阵,运筹指挥,不论多危险的现场都可见到她的身影。

杨寅虎知道颜如玉为何“不怕死”。

其实她是怕的。

可是为了成就与资本,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换一句话说,颜如玉是为了她个人的“仕途资本”而奋不顾身的。

所以杨寅虎并不佩服她。

杨寅虎也不希望这种警匪和流的局面再发展下去: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有多少警员堕落,多少侦察员会伤亡,那么多高官的腐败下场还不足为训,只怕要生另一场悲剧才令人惕省。

——而颜如玉在洋洋得意中,绝不会听劝。

——除非是颜如玉死了。

杨寅虎虽是副局兼政委,但在局里,其实只是一个闲角,他发现甚至连书记兼局长的冼兴艾都只是一位陪衬,重点全在颜如玉一人身上,光芒全教他一人占去。

在一次局常委会散会时偶然的一瞥,他发现冼兴艾看颜如玉背影的眼神,那是充满恨意的、嫉妒的,杨政委只看了那么一眼,忽然顿悟了一件事:

——冼兴艾只怕要比自己更恨颜如玉!

外面一向盛传冼兴艾是靠颜如玉才当上局长的;没有颜如玉,冼兴艾就连书记都当不上!

杨政委经此一留意,就发现在制定抓捕7。16要案犯罪嫌疑人的方案时,冼兴艾总是有意无意的乎视犯罪嫌疑人藏匿地点的第四个出口,那是一个暗门,而犯罪嫌疑人身藏炸药,极具危险性,只要一出意外,结果往往不只是伤,而是死!

而在警力布置最弱的那个暗门处进行指挥的正是颜如玉。

杨政委自己也不知为了什么,他没有提出来。

虽然他负责事前的安全保障工作,但有些毛病,他可以看见,也可以看不见,无需要负上什么责任。毕竟准备不力造成的后果与行动不当发生的事故是不一样的。

他当时只在脑中闪过一个意念:他明白了冼兴艾的用意,也明白了他积极参与领导此案的原因。

在政坛即将洗牌之时,一位竞争对手的出局,是最恰合时宜的事了。

他当时有一个想法:

就算他没有发现这个“疏忽”,或许,颜如玉她自己也会发现,至少,同在东组与她一起行动的蒋辰龙也必然不会全无所觉。

可是一切都好像是命中注定似的,昨天晚上,颜如玉在市委官书记那里汇报工作,在凌晨接到警局要抓捕罪犯的报告后,便立即赶赴抓捕现场。而此时抓捕方案已经制定完毕,行动也已展开,急于完成抓捕任务的颜如玉不加留意,就投入到了抓捕工作中。

而蒋辰龙却似全无所觉。

于是,这个意外便毫不留情的发生了。

在炸弹爆炸,颜如玉发出惨叫的那一刻,杨寅虎的心头似被螫了一下,他注意到两个人的神色。

——蒋辰龙伏在墙角,整个人似浸在寒窖里,颤抖着干呕。

——冼兴艾尽管脸上充满了悲愤的表情,但眼神却是炽热的。

杨寅虎忽然觉得:颜如玉与冼兴艾的争斗虽已分出了胜负,但是有一场戏,却要冼兴艾、蒋辰龙,甚至自己演下去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戏呢?

04

打从接获侦察员的情报,制定抓捕方案时开始,冼兴艾就打算把这次行动当成自己的新生,颜局的结束。

他不能再忍受颜如玉了。

——包括她的优秀,她的胆色,她的苛求,她的自大,她的美貌,她的人缘。

——甚至她那满不在乎,虽死无惧的神态!

他本是一个主抓意识形态的政工文人,他的生死无悔是用口诛笔伐的政论思想报告来体现的,突破思路历程里的各种障碍,他本来应该很佩服把生命发挥至极限的人,可是他并不。

——其实,人人都会为他自己的成就付出代价,只是大家的兴趣不同,手法不一,所以表现的方式也不一样。为了得到成功所付出一定的牺牲,有什么了不起?

冼书记觉得自己是其中之一,他也在不断的追寻目标,同时也在不停的付出代价。

家境贫寒,只有技校学历的冼兴艾如同那些盲目返城的知青一样面临着就业的困难。在父亲老战友的照顾下成为了一名户籍警的他只有小心谨慎,任劳任怨,阿谀奉迎,努力表现。由于字漂亮,写的一手好报告,他被调进机关成了一名内勤政工人员。

在未攀附局阀派系之前,他所付出的努力,完全被人漠视,不被认可,使他感觉到一种生死寂寞,冼兴艾受不了这种寂寞,最后逼使他丢下自尊,投入这竞争强烈、动荡多变、五花八门的权力斗争中来。

初时,他也不能取乐上意,成其心腹,只能靠自己的一技笔,编写着与事实不符,面目全非的报告。毕竟警察们开完枪或预审时的刑训逼供都要用报告来入档。

要不是他把握了一个重要时机;在常允即将失势时与局常务副书记阴显阳合力给市纪委写接发检举信——事前约定若事败则后果由他冼兴艾个人一力承担而争取到阴书记的信任,结果,如心所愿的常局倒了。他也开始了扶摇直上,平步青云,先当指导员,后而宣传科长、副政委。最为得意的就是击败杨寅虎那一役,那使他声名大噪,晋升为局党委书记。同时,颜如玉也是紧跟着名声雀起,仕途坦荡,成为警局里后进可畏的第一人。

——这就种下了祸根!

在得意之余,冼兴艾也难免会升起这样的感叹。

他从未想过能与杨寅虎进行竞争,但杨寅虎所犯的错误使他看到了契机,杨的被重用完全是靠女弟子颜如玉的关系,要不是颜如玉给他在官书记面前说好话,抗上的杨寅虎只有受冷遇的分儿,又怎能受命挑大梁呢!

杨寅虎所犯的第一个错误就是没能重用颜如玉。他在这一关键时刻向颜如玉表示:如果他有机会,一定要起用颜如玉。后来就出现了从来没有过地——一个案件有两个负责人的局面。

杨寅虎所犯的第二个错误就是他太执著,对局势的认识不够清醒。他冼兴艾与颜如玉就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曲颜附势,善迎上意是生存的需要。既然警察是实行人民民主专政的工具,而宣传部又是党的喉舌,几个部门联合运转的结果就是将庶民们唬得一愣一愣的,明明是在火山将喷的危险时刻,但给人的认知是坐在温暖的炕头;已处于颠簸预沉的游船上,却让人以为是身处安逸的摇篮中。

为了表功和展现破案的可信性,仿佛是在演电影或抱装商品一样,他与颜如玉合力同市政部门协作,将警察们破案的全过程吹捧得真假难辨,完美无缺。这案件宣告破获之日,就是警局获得新生之时。

他成了警界里叱咤风云的名人,很多人都说:“以冼大局长今时今日的地位,不怕政、检、法的督管,只怕旗下的如玉!”

这是冼兴艾上任以来的憾事,同时也是恨事。

人人都怀疑——包括颜如玉、市政法委、还有冼兴艾自己也怀疑——没有了颜如玉的支持;他的官位能坐多久?

更严重的是:如果主管负责人是警局里的灵魂,那么,这个“灵魂人物‘,肯定不是冼兴艾,而是颜如玉。

颜如玉的地位,要比局长还重。如果她不满意,她还可以更换局长。这一点冼兴艾知道得很清楚。在他没接任局长还是书记的四年里,便连续更换了三任局长,表面上是市委在进行人事调动,实际上,是局长与颜如玉不和,官书记随就颜如玉的意思,走马换将,这样说来——“帅”是颜大队长。

颜如玉跟他合得来的原因。冼兴艾也颇有自知之明:她有的是冲锋陷阵的颜系下属,她需要的是一个“文胆”,何况,冼兴艾确有丰富的政工经验,他原本是以“文墨”起家的,当然,当年他没有现在这般炙手可热。另外,颜如玉更清楚的意识到:她一介女流要在阳盛阴衰的警界立足就一定要突出自已的刚和强。

和冼兴艾一起合作建立常委,一旦有所成就,外界总会认为是颜副局的功劳——凭一个政工出身,瘦瘦弱弱,文质彬彬的冼兴艾,没有颜如玉的号召力和策动,又怎能制恶扬善,统领雄菁!

单凭这点,就跟杨寅虎或蒋辰龙合作的性质不一样:人人都知道杨寅虎是位资深的司法警官,刑侦破案的权威。而蒋辰龙的外表很是雄壮威猛,再加上是武警出身,名师指点,很容易与干警们打成一片,取得他们的信任和支持。

颜如玉不当正局的理由,别人可能不了解,冼兴艾却一清二楚。

因为颜如玉是个聪明人。

绝顶聪明的人。

一个身手敏捷的人,不一定聪明,一个聪明的人,不见得身手高明。颜如玉却是福慧双修,双料超人。

初时,是因为她资历尚浅,在当了一阵副局后也只是进常委的原因,是不想负太多的责任,使自己“崩溃”——像常允。就太过把局长、书记,政委三权集于一身,树大招风,人情难却,结果不但得罪人,还承担了不该承担的过失。

况且,一但出现重大事故或案件不能及时侦破,还可以推倭责任,上头领导无方,或各部门配合不好,警力搭配不够强劲等等,就可使自己不必背上黑锅了。

冼兴艾知道自己虽是书记、局长一身兼,但颜如玉还是没把他放在眼里,有时候他真希望颜如玉是常允,常允就曾和局党委书记兼政委的成功唱对台戏,而且还威胁过成功,颜如玉同样做类似的事,但却十分聪明的不教外人看得出来。

冼兴艾犹如哑子吃黄莲,有苦自己知。

如果说要“阵前易将”,那么,只有颜如玉换冼兴艾的分,没有冼兴艾去换颜如玉的事。颜如玉要比冼兴艾更得市委,由其是官书记的欢心,官场中的人如同炒股票的老手,对人事行情的起落具有高度敏感,领导看好的人,底下的人自然会捧;若为领导所不睦,就算是真理的化身,也不会有人睬你。

假使颜如玉如常允般得意忘形,不求进取,倒易应付,偏偏颜如玉除了贪功一些、自大一点之外,又十分努力,事必躬亲,力求进取,千方百计来迎合领导的要求;这使得冼兴艾骑虎难下,在警局里别说他不敢另外栽培自已的势力,来惹颜如玉之忌,就连他极欲扶植的两位女干警,没有颜局的同意,也休想在机关内安插上一官半职。

那天他跟颜如玉三杯下肚之后,顺水推舟的提出此事,谁知颜如玉用一副已经看透了他的神情说:“我说老冼,我看别了吧!你也有妻有儿、有家有室的,别陷入脂粉阵里,公事私办,成了晚节不保啦!”

颜如玉这么一说,冼兴艾直觉脸都红了——臊得颊上一阵发烧,心中不由忿怒:你这个臭妮子是什么东西!敢来管老子的事!我是局长,难道连安排个闲职你也要绑手缚脚的?

可是他却不敢跟颜如玉争辩,他怕的还不是如玉和她的颜系,而是如玉身后的靠山,自已毕竟是局长又从警多年,不管怎么说给下属穿小鞋的本领还是有的。颜如玉身后的大靠山就是市委官书记,颜如玉与官书记的关系如胶似漆,是他无法超越的。官本正从政多年,从上到下的政治关系盘根错结,十分过硬。先后因政治争斗而栽在官书记手里的大小官员不胜其数。

他觉得颜如玉是缠在他身上的鬼魂,只是借他的身体来行事。

他把灵魂都卖给了这个人,换来的功成名就,也仿佛不是自己的,而是别人施舍的。

冼兴艾本来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当局长的一天。那怕是在与杨寅虎竞争之时,也只是指望有一天能够当上政委或书记便算遂愿了。毕竟他不是正经的科班出身,可一但当了局长,他冼兴艾就要当一个有名有实的大局长。

在官场仕途这个圈子里,天才是斗不过人才的;因为天才只是个人才华的展现与升华,人才却能善于把握时势、利用机会、有良好的人事关系。

相比之下,冼兴艾倒是比较怀念自己任宣传科长时的岁月,虽然,那时还不像今天这样的地位崇高。但至少能发挥、不受限制,而今,他却是颜副局指掌下的一名“傀儡”。

——颜如玉是什么东西!她能控制我一辈子不成!

他决心要摆脱这个人,一如他当日不择手段,要当上书记一样。当他发现市政府换届,大有来头的新市长俞作鹏与官本正关系不睦,势单力孤的俞作鹏正在招兵买马,开立门户的要和官书记大干一场时,他就把握机会,在市长那里领了一个大功,表现了耿耿忠心。那是在市里发生矿难的时候,国家下拔的救灾款被省里挥霍一空,却要市政府自行解决资金。在官书记的制肘下,各企业和部门都阳奉阴违的坐看笑话。冼兴艾这个坐地户适宜的献策要俞市长请来省长坐阵主持招开市办公设施义卖幕捐会,解决了俞市长的燃眉之急。

此后不久,俞市长受人围攻,遭到殴打。官书记借机向省里反映说俞市长工作方法不当引起公愤,才会有此事件,要求调换俞市长。又是他——冼兴艾向俞市长拍着胸脯保证可以让事态改观。于是,在一次追捕嫌犯时,他在嫌犯逃匿的大楼内放了一把火,致使嫌犯脱逃,也让市里的政治局面发生了改观。

这就是7。16大火的成因。

俞市长借此反击说这是一场意外失火,而官书记却认为这是有人纵火。失火就说明管治不善,在位多年的官书记自然是难辞其咎,多起灾难事故的发生结果是重必丢官,轻则调离。官书记当然要把它办成纵火,纵火是不可“预防”的意外,是蓄意的谋害与报复。两股势力的较量最终成为了司法上的分岐。

聪明的颜如玉打出了杨寅虎这张牌,也打破了司法鉴定上的僵局。毕竟为人耿直,不在利害关系上的杨寅虎地论断是能让人信服的。更何况那确是一场真的纵火。只不过纵火者是他冼兴艾而不是那个嫌疑犯罢了。

冼兴艾决定接受纵火案的认定。

他知道接下来就是寻找纵火者,纵火者一定是那个嫌犯,在如此的敏感时期,在政治的压力下,为势所逼的结果只会是这样。在案件被定性为纵火的那刻,冼兴艾就触动了一直隐伏在心里已久的杀机:他多少还是了解那个嫌犯的,一个有过过失杀人前科的嫌犯,在他受冤枉而绝望时一定会激起他报复杀人的欲望。

一如当时因冤屈而造成过失杀人一样。

——他要藉嫌疑犯之手,除掉颜如玉!

先下手为强。

——颜如玉再要不死,便是他“死”了。因为他一直留心颜如玉,这位当时得令的副局兼大队长,已发现他背异离心的举措,日渐难以控制,便很有意思改换局长:把当年的资深公安杨寅虎请回来,便是进行“换将”的步骤之一。

——官书记相当宠爱颜如玉,因为颜如玉是他的相好,对颜如玉的要求,千依百顺;更何况他背离的还是官书记本人。所以,他必需要在颜如玉“有所行动”前先发制人。

——颜如玉在案件未平这一敏感时期是不会贸然“换将”的,因为这样只会旁生枝节,使事情变得更复杂难办。而失去颜如玉的官本正要想与俞作鹏斗下去就一定会拉拢他。所以对冼兴艾而言上层领导们斗得越凶,他的生存空间就越大,官位也就坐得越稳。

冼兴艾已不能再等。

于是他开始布署。

他眼里瞧得分明:蒋辰龙跟颜如玉师出同门又是战友、多年同事,但一得志,一失意,难免产生妒意,他要“意外”顺利发生,就一定要先把蒋辰龙稳住。

他三言两语,就把蒋辰龙对颜如玉的“不满”与“敌意”激发出来。

他暗示:只要颜如玉的影响力一旦不存在,他便会提拔蒋辰龙为刑警队队长,因为自己一向都颇赏识他的,只因颜局从中作梗,使他不便重用而已。

他看得出来,蒋辰龙巴不得颜如玉立刻死去。

不过蒋辰龙当时不至于冲动到动手杀人。

他的目的也只不过要蒋辰龙不阻止颜如玉的死,如能促成将会更好。

他选择在颜如玉去见官书记的时候组织制定抓捕方案,就是为了防止方案被推翻,并对颜系们说已通知颜局,她马上就到。而直到方案制定完毕两小时后已实施抓捕时才通知颜如玉,让她马上赶赴现场。对于那个隐蔽的暗门他是知道的,这正是可利用的地方,罪犯将从那里被放出,只要一引爆身上的炸弹,便无法可救;况且,离得最近的蒋辰龙也不一定会出手相救。

——这种死法,只是刑警长期勇斗歹徒的必然下场,谁也不必负上过多责任。

——这也不算是“谋杀”,只不过是一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刑警们的必然归宿!

一切只要他的同组负责人蒋辰龙“视而不见”。

只要审查抓捕方案的政委杨寅虎没有发现!

要他们都看不见,那实在是不大可能的事。这几人都是素有经验的刑侦老手。可是,冼兴艾却有把握:这两人虽可能发现,但也极可能并不说破。

——只要不说破就行了。

冼兴艾心里却另有打算,只要颜如玉一死,不管杨寅虎还是蒋辰龙,他都决不会任用:为啥要让杨寅虎有机会“重出江湖”,来抢自己的饭?干嘛要多栽培一个“颜如玉”。来制衡自己的发展?

他只要利用蒋辰龙,来达成他除掉颜如玉这个眼中钉的愿望而已。

一切发展都被他料中,都合乎了他的想像。

他只计划做一件事,就是在嫌犯冲向颜如玉的时候,偷偷的向嫌犯开枪击爆他身上的炸药。

事情进行得并不是很顺,嫌犯有麻醉枪这是情报中所没有的,罪犯从暗门内冲出,用麻醉枪将颜如玉击倒劫为人质,与警方在楼内展开了两个多小时的对峙。

真是难耐又惊心的对峙啊!这对峙直到罪犯在绝望中自行引爆了炸药才作了局。

一个曾令他寝食不安的一条命才告完结。

颜如玉死了。

接下来的步骤,便是他的世界。

在向官书记表了忠心后,他马上培植了自己的派系:除了提拔几位亲近的女警之外,他还准备重用一向都只为他忠心效命的乡曙宏来当刑警队长。

冼兴艾仍然任用杨寅虎,他不想一下子把此人排挤掉。与其让此人为另谋发展而去找俞作鹏,还不如将其收于旗下,在上头的领导班子稳定后,就不予重用。

在警局内他实行了警务改革,精简栽员,让干警们离开机关下基层。要想提高办案效率,维持治安,现有的基层警力显然不够,而机关又过于臃肿庞大。至于蒋辰龙,他已表明去留由他。只不过刑警队长肯定是没他的份,但蒋辰龙仍留下来,不惜当一个没前途地110报警中心的出勤警员。现在警局不易立足。像蒋辰龙这种半上不下将到中年的人,不干警察又能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冼兴艾更加踌躇满志了。

他正在处理一宗连环银行抢劫案。一批外来的劫匪潜入本市已连续作案多起,影响很坏,他一定要侦破此案——在没了颜如玉之后。

劫匪再次作案,一如冼局所料的进了事先设下的埋伏圈。冼兴艾亲自出马,他与乡队长在街西,杨寅虎与蒋辰龙在街东共同实施堵截将罪犯包围在街心。

在街对面的蒋辰龙抬枪描向前方,目标冼兴艾的头,神枪手的他从不失。

他知道得非常清楚,要不是冼兴艾的设计,颜局绝对不会送命;而今冼兴艾既然不守诺言,他也可以利用刑侦破案的危险性,来造成“非蓄意杀人”的情形,结束掉冼兴艾的性命。他虽然怀恨颜如玉,但是,他们毕竟是同行,一个不用冒上生死之险而用他人的冒险来获得名利的人,竟杀了此行的“天才”,也是他的“战友、学妹”,单只为了这点,他也很应该为颜局“报仇”。

此时枪战四起,正在鏖战的干警们绝对不会发现。

他也不愁冼兴艾会发现。

他只怕逃不过杨寅虎的一双锐目。

站在蒋辰龙身后的杨寅虎的确是注意到了。

他在警界战斗了超过三十年,任何大小事情,都逃不过他一对饱经世故的眼睛。

由于“饱经世故”四字,他也懂得什么时候应该看得见,什么时候应该看不见,什么事非看清楚不可,什么事却要“睁只眼、闭只眼”。

以前是常允的垮台,上次是颜如玉的因公殉职,这次轮到冼兴艾了:除非铲除培植这种“死亡游戏”的温床,否则,死人的事件,绝对无法避免,下一次,谁也不知道,会轮到谁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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