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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玉珑拨转马头,

“哥,你快点嘛~”

她俏脸含嗔道。

我正赶着一辆豪华的四轮马车奔驰在去往应天府的官道上。

不错,我现在的确是个车,玲珑姐妹在听我说要去春水剑派后,就突然思乡情重起来,恨不得一下子飞回应天府,连玉玲的病尚未大好都顾不得了,我只好第二天就雇了马车向应天府进发。

刚走了小半天,车就失业了,因为他的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在赶车上,之后,我就成了车。

我满怀信心的扬起了马鞭,但很快我就发现,人其实是最忘本的动物。

我在五岁的时候就熟练的赶着装满蔬菜或茅草的马车来往于城里和乡下,可在沈园做了十几年的少爷后,这一切都变得生疏了。

萧潇陪玉玲坐在马车里,看我一头汗,一面掏出手帕替我擦汗,一面回头冲玉玲抿嘴笑道∶“咱这位爷,心性儿也太要强了些。”

好在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

只是已经过了无锡,也不见有人跟踪。

眼看到了常州,鲁卫纵马赶了上来。

“老弟,我在后面跟了一天了,也没发现可疑的人,看来在苏州暗算你的人都叫你一锅端了。”

鲁卫左右看了看,

“再有个把时辰就该到常州了,往前便是应天府的地界,老哥我就不跟了,省得苏老总啰嗦。如果今儿晚上那帮兔崽子没什么动静,估计这一路就不会有什么变故了。”

我知道鲁卫说的苏老总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南直隶的总捕苏耀,这几日他没少跟我讲公门里的事,似乎认定了我在公门将有远大而光明的前途。

我也知道,做官的最怕伸手捞过界,便笑道∶“好在我是浙省的捕头,不必听他老人家的唠叨。”

常州是我烂熟的,在准备应天乡试的时候,我和萧潇就在这儿的天宁寺住了十几天。

鲁卫看我轻车熟路的进了毗陵驿,不由一愣,

“老弟,你对老哥我的辖区倒是满熟的嘛。”

驿丞自然识得鲁卫,忙把一干人安顿好。

可能是见萧潇和玲珑姐妹衣着华丽、佩珠戴玉的,误以为是朝中哪位大员的女公子,而鲁卫态度又很暧昧,那驿丞便极力巴结。

“三位小姐天人似的,让我们小小驿站蓬荜生辉……上房清净些,朝廷四月里头刚整肃完——小姐定是知道的,这阵子来往的官员就多了起来……这边走,大家出身就是不一样呀!”

那驿丞嘟嘟囔囔、棉哩棉唆一味卖好让我一阵心烦,脸上便有些不豫,鲁卫忙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强压心头烦躁,塞给他二十两纹银,还赞他才力精敏、识见练达,驿丞才欢天喜地的走了。

“理他作甚?”

我不解。

鲁卫叹了口气,

“就当给老哥个面子吧。这毗陵驿是江南大驿,来往官员众多,打探朝中的消息甚是方便,说起来那驿丞还是老哥的一个耳目呢。”

我心有所悟,在江湖鲁卫算得上是名门正派里的一号人物,可进了官场便也要投机钻营,看来官场就和江湖一样,一入其中便身不由己了。

往榻上舒服的一躺,我笑着解释住进毗陵驿的原因∶“这儿是我大明的重要驿站,想来任谁也不敢在这儿撒野,晚上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萧潇的眼里闪着敬佩的光芒,主子他总能化腐朽为神奇,就连杭州府巡检司副巡检这么一个从九品的小小芝麻官都能叫他翻云覆雨的整出很多花样。

住驿站?那个鲁大叔就想不出来。

她刚想颂扬几句,突然听到院外有人嚷道∶“混帐!老子就在这儿撒野了,怎么着!你他奶奶的狗眼看人低,我打的就是你!”

接着就是一阵乒乒乓乓,中间夹杂着驿丞哭爹喊妈的叫声。

真没面子呀,我眉头一皱,刚说没人敢在这儿撒野,就有人跳出来给老子上眼药,看鲁卫的脸上也有些惊讶,想来这种事情也不时常发生。

“我出去看看。”

鲁卫扭头出了门。

我没动地方,这里毕竟不是浙省,而鲁卫也是高手,我不必担心连一个小小的斗殴事件他都弹压不下去。

萧潇见我脸色不豫,麻利的检查了一遍屋子,就跑去玲珑房间了。

外面的打斗声倒是很快没了,可半天鲁卫也没回来,我有些奇怪,刚想出去看个究竟,却见他兴冲冲的闯了进来,进门就笑道∶“老弟,我来给你介绍一个朋友。”

看到跟在他后面那个三十出头、风尘仆仆的汉子我心里一阵惊讶,这汉子相貌俊朗清奇,看模样应该是个被谪的文官,可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杀气,这杀气并不像是齐放或是鲁卫这种江湖高手运功之后那样的锐利,却是泊然有股正气。

“这位兄台是军爷?”

我拱手问道。

那汉子一愣,细长的眼睛蓦地放出一道毫光,一闪之后又恢复了略带沧桑的沉静。

鲁卫笑着说,老弟你眼力还真不差,拉过那汉子道∶“他就是在永安滑石滩以步卒五百大破贼兵八千的京卫都指挥同知沈希仪沈唐佐大人!”

沈希仪?我心里顿时一阵惊讶,这文绉绉的汉子竟然是有着两广第一勇将之名、人称“豹子”的沈希仪?!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我在扬州的时候就听到过沈希仪的大名,这些征战沙场的英雄向来都是茶楼酒肆那般文人骚客、市井闲人的上好谈资,何况滑石滩以少胜多的战例在众多军事失利的邸报中是那么的光芒四射。

在他被擢升进了京城后,人们都在议论说这个世家子弟将来在军界有着不可限量的前途。

不过,看他现在的一身行头就知道他很失意。

都指挥同知是从三品的高级官员,而他此刻却穿起了庶人服,看来已经被摘了乌纱帽了。

“久仰唐佐大人威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在下王动,乃杭州府巡检司副巡检,拜见大人。”

既然住进了驿站,还是按官场的习惯来吧,虽然我并不喜欢对着陌生人打躬作揖。

“大人二字不敢当,”沈希仪的声音极是沉稳,隐隐有世家的风范,只是脸上有些惊奇,似乎不相信我是一个捕快,

“希仪被谪,眼下不过是杭州都司的知事罢了,王兄勿要行此大礼!”

我微微一笑,

“那好歹也比在下高三级,这大人叫的并不冤。”

又道尘埃岂能蔽珠玉,宝剑锋从磨砺出,小小挫折后大人定会为朝廷再立新功。

沈希仪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听王兄说话,不像是捕快,倒像是个读书人。”

鲁卫说先别讲客套话了,唐佐老弟还没有住的地方哪。

我一听就明白沈希仪定是带着家眷,便说让玲珑姐妹和萧潇住在一起,我搬去和鲁卫挤一挤,这样就腾出间房来。

沈希仪此时显示出了武人的干脆,说了声谢谢,便告罪说是安顿家人去了。

驿丞看在我银子的份上,只是说了句被贬的京官老子看多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倒也不再找事。

收拾停当,我正想去邀鲁卫、沈希仪一道用膳,却见两人已联袂而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妇人。

我心中一愣,妻子登堂乃是示通家之谊,看来这个沈希仪一路上定是没少受委屈,遇到我和鲁卫以诚相待,竟是感动如斯。

“这是舍妹和贱内。”

我连忙施礼,两人虽然布衣荆钗,却掩不住国色天香,行止更是落落大方,颇有大家气度,只是沈小姐身上还带着孝,像是文君新寡。

我唤出萧潇和玲珑,说是自己的妾室。

这是我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及玲珑的身份,她俩脸上顿时布满了羞意,眼中却是抑制不住的喜色,慌忙依言和萧潇一道给沈希仪三人行了礼。

我吩咐驿卒给五女准备一桌上等筵席,又偷空告诉萧潇说沈希仪看起来行囊羞涩,让她找机会送些银两首饰给沈家二女,之后便和鲁、沈二人来到了毗陵驿旁的文亨阁。

几口女儿红下肚,沈希仪白净的脸上便蒸出一股酒意,看起来就有些剽悍的味道,

“好酒!有日子没喝过这等好酒了!”

鲁卫夹起一只加蟹小笼包放进嘴里,边吃边道∶“老弟似乎流年不利呀?到底得罪了京里那路神仙?”

沈希仪一叹,

“是首辅杨大人。唉,还不是为了廷议大礼。”

又是廷议大礼!自从拜在了老师王守仁的座下,我对朝廷的时事关心了许多。

新皇嘉靖继位两年,诛钱宁、江彬,革锦衣卫十四万人,深得民心,朝纲也为之一振。

不过,嘉靖并不是先皇正德的子嗣,只是他的堂弟而已,正德无子,大行之后,是身为内阁首辅的谨身殿大学士杨廷和趁提督东厂及锦衣卫的江彬离京之际,以“兄终弟及”的名义推立他继承了大统。

杨廷和是一代名臣,又有拥戴之功,而嘉靖年轻英敏,颇想有番作为,君臣原应相契才是,不料却为了如何称呼嘉靖的父亲兴献王潭弄出了一场争议,杨廷和是理学大家,坚持继嗣不继统,可如此一来,嘉靖就得叫自己的伯父孝宗皇帝一声爹,而自己的亲爹却变成了叔父,心中自然不愿,虽然在群臣的压力下被迫屈服,却和以杨廷和为首的内阁有了心结。

登基不久,进士张璁揣摩圣意,上了一道“继统不继嗣”的奏章,主张仍称孝宗为伯父。

嘉靖大喜,发交内阁廷议,没想到廷议的结果却是依旧,一些主张继统的官员被贬,张璁也被赶出了北京。

“廷议大礼一案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余波依然未尽吗?”

望着文亨桥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我不禁有些感慨,廷议说穿了不过是皇帝和大臣争权罢了,可嘉靖是个有主见的皇帝,杨廷和如此倔强,后果难堪呀!

“不是廷议余波未尽,而是又起波澜。”

沈希仪的笑容看着有些苦涩,

“南京刑部主事桂萼上疏主张继统,于是廷议争端再起。在下不过说了几句应该继统的话,就被连贬九级,首辅大人官威实在太盛了!”

他叹了口气,

“唉,不说也罢!”

“丧亲不能夺情!杨公有些死脑筋了,干嘛非抱着程朱理学不放?孝宗皇帝本来就不是皇上的爹,非逼着皇上多出个爹来,杨公未免矫情。”

师父养我育我,又把庞大的家产过继给我,我也没叫他一声爹啊。

沈希仪脸上流露出赞许之色,道∶“别情兄此言正合我意!”

鲁卫接过话头,

“刑部的桂萼?我见过他。那小子性情暴烈,屡屡和上司对着干,这样的人能有今天的地位,也是个异数。”

又问沈希仪道∶“老弟,我听说首辅大人想利用统嗣之争来打击政敌,可有此事?”

“空穴未必来风,前次廷议吏部尚书王琼下狱,此次桂艇u鲒M逃不过媚主邀宠的评语,听说还要弹劾翰林院学士杨一清、南京兵部右侍郎席书,甚至连赋闲在家的新建伯王公都不放过,欲夺其爵位,真是天理何在?!”

沈希仪越说越有气,细眉倒耸、怒目圆睁,最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的桌子上,

“喀喇”那桌子竟被拍出了一道裂缝。

我自然看得清清楚楚,沈希仪手上的力道这么足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看来他那张文气的脸还真是骗人不浅。

不过,我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他要是没这点实力,怎么会被别人传为两广第一勇将?我更关心的是我的老师,大明特进光禄大夫、柱国、新建伯王守仁,他老人家辞南京兵部尚书不赴,一直赋闲在家。

师父一直教育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特别是干我们淫贼这一行,更不能太出名,你名动江湖了,离死也就不远了。

朝廷是另一类江湖,想来也是如此。

而我这位新拜的座师王公现在却真的是名动天下了,五年前宁王宸濠谋反,是他独率一省兵马仅用四十三天便将其剿灭,威名远播四海,不仅群臣忌其功,就连当时御驾亲征的正德帝都恨他抢了自己的光芒,因为他还在南下的途中,那边宁王已经束手就擒了。

“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我将杯中的女儿红一饮而尽,

“当初阳明公因王琼知人善任,将功劳尽归于他,让首辅大人没了面子,看来现在要算旧帐了。”

“别情兄很关心朝政啊。”

沈希仪颇有些意外的望了我一眼,

“你是不是进过学?”

“是呀,小弟是读过几年书。”

我知道我关心的东西多了些,鲁卫是苏州的总捕头,品轶比我高,但他决不会去关心杨廷和与王琼之间的争斗,那毕竟离他太远了,他更关心的是苏耀什么时候退休。

不过,这个沈希仪年轻干练,日后定大有所为,我心里便有了结交之意,不想瞒他什么,

“说起来,阳明公还是小弟的座师呢。”

鲁、沈二人俱是动容,沈希仪拱手正色道∶“希仪失敬了!王公乃我大明军神,素为我等敬仰,不过,”,他细目中流露出一丝狐疑,沉吟道∶“王公门下弟子三千,但叫他座师的希仪只知道方献夫和冀元亨两个人……”

沈希仪竟然动了疑心,这倒出乎我的预料,我也没想到老师门下那么多的门生,亲传弟子却只有两人。

想起老师特意在我手中摺扇上提了一首诗,才知道他老人家高瞻远瞩,此等细琐之事也早了然于心。

看鲁卫眼里也颇有些疑色,我展颜一笑,

“啪”的将手中摺扇打开。

“溪边坐流水,水流心共闲。不知山月上,松影落衣斑。”

沈希仪读过之后又看了一眼落款,

“不错,这正是王公亲书的‘山中示诸生’诗,希仪真是得罪了。”

他望了我一眼,问道∶“王公不轻易收徒,别情兄是不是有功名在身呀?”

“唐佐兄真是目光如炬,小弟乃应天府新科解元。”

我笑道,心里暗忖∶“这沈希仪倒是精明。”

鲁卫狠狠瞪了我一眼,显然是不满我没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

沈希仪看起来却并不如何惊讶,只是叹了口气,道∶“王公想怡情山水恐怕也不成了,杨廷和的弹劾相当严厉,说王公初与宸濠私下交通,因恐其事败,才发兵讨之,令师兄冀元亨已经因此被捕入狱了。”

“那皇上怎么说?”

我心里一惊,冀师兄一直跟随老师,几个月前在应天见他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下狱了呢?今上真是恩威难测呀!

“皇上也是瞻前顾后的拿不定主意。”

哼!狡兔死,走狗烹,皇上恐怕不是拿不定主意,而是主意正的很吧,我心里暗骂,想想把持朝政的杨廷和、费宏等人都是老师的政敌,我知道要解老师于危难之中,还得依靠皇上。

可谁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呢?

“唐佐兄,你说桂萼是南京刑部的?皇上给他处分了没有?”

既然杨廷和想利用廷议大礼来打击异己,那我也用廷议大礼来回击你吧。

“那倒没有,听说还要宣他入京哪。”

我眼睛一亮,皇上果然不想再有两个爹了。

“那宣他了没有?”

沈希仪说他离京的时候还没有,现在就不知道了。

我问鲁卫桂萼平日和什么人相契,鲁卫笑道∶“他可是个刺头,上司都敢骂,下属就更不用说了,哪里有什么朋友!像我这一把年纪的,见他的那次就被训了两个时辰。不过,他是进士出身,听说对读书人倒是很尊重。”

我心里有些悲哀,鲁卫在江湖何等地位,却被区区一个六品主事呼来喝去,想来真是可笑。

不过,刑部辖下的那般缉捕、司狱若不是行伍出身,就是像苏耀、鲁卫这样的练武之人,桂萼一个文人,自然不喜与他们交往。

问了桂萼的住所,我心中有了主意,看沈希仪的表情,似乎他也明白了我要采取的行动,想起人生际遇如此玄妙,我不由暗叹这趟应天府还真是来对了。

回到毗陵驿,鲁卫就开始审我∶“老弟,春水剑派弟子、杭州府巡检司副巡检、应天府的解元和王公的门生,这四个身份到底那个是假的?”

他还真给我留面子,没当着沈希仪这么问我。

“玲珑会跟您老人家说谎吗?”

很意外的鲁卫竟点了点头,

“没准儿,那两丫头摆明爱上了你,连你说她俩是妾室都没出言反对,当时老哥我还真吓了一跳,依我看为了你造什么假她俩都能干,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又把自己说的话推翻了∶“钱江身上的伤是造不了假的!”

“那也可能是玲珑把春水剑法私下相授呀。”

鲁卫像看个怪物似的看着我,

“罢了,你即便现在不是春水剑派的弟子,等过几天见到了玉夫人,我想你也该是了。杭州府巡检司的腰牌和老哥我的一样,都是刑部统一发放的,想来老弟也不会在我面前作假。不过,老弟那么有钱,会不会是买的呀?”

看来任何职业都有自己的职业病,就像淫贼看到美女总要千方设法的把她收进自己的后宫,而捕快看到不太合乎他思维的事情的时候,他便开始了无休止的猜测推理。

“鲁老哥,这话你是不是憋了很久了?”

我现在有些后悔为什么给他浑家留下了五百两的住宿伙食费。

“没这事儿,老弟。”

鲁卫不愧是江东第一神捕,竟从我的语气表情里看出了我的心思,脸上立刻布满了笑容,连皱纹全都舒展开来,

“我那口子可说了,没遇到过像老弟你这样的同行,区区一个副巡检实在是屈才了,用不用老哥和李之扬说说?跟他还有些交情。”

真是笑话了,我这官儿还是李之扬送的交情呢。

刚想说话,沈希仪扣门而入。

看他白净的脸上满是感动,我就知道定是为了送他银子的事儿,果然见他拱手对我道∶“尊宠赠金贱内,希仪受之有愧,却之不恭。”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看到他的灰布衣衫,我就觉得鲁卫那身黑色缎子长衫很是扎眼。

今上的祖宗们都认为下面的官员是具有完全高尚人格的纯人,于是官俸之薄,能让九成拿朝廷薪水的人理直气壮的说∶“我要贪污。”

因为不贪污的话,连生活都有问题,鲁卫是正七品,和一个县太爷的品轶相当,月俸七石五斗米,算起来也是九百斤白花花的大米,看着着实不少,可咱大明朝发薪水是米三钞七,由于滥发纸钞,鲁卫能拿到手里的不过是二石五斗米外加不足一两的银子,他不贪污,别说穿着绫罗绸缎、住着繁华地段的宽敞大屋,恐怕就连吃顿肉都要寻思寻思。

鲁卫也笑道∶“老弟,用不着又是有愧,又是不恭的,这小子是个财主,几百两银子他不会放在心上。”

鲁卫是个老江湖,看来是明白我想结交沈希仪,便替我敲起了边鼓。

沈希仪说了句∶“愧受了”便不再提银子的事儿。

我看他做事明断,决不拖泥带水,倒是越发看好他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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