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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艾默,现身吧,给我们一个讯号。"

随着身形的晃动,丽达夫人的银镯子不断撞击着木桌。

"你的妻子茉蒂,正在唿唤你,给她一个讯号吧!"

艾丽看了婶婶一眼,茉蒂正紧握着手,面容哀凄。

过去十五年来,每个万圣节夜晚,茉蒂都试着和她死去的丈夫接触。

然而每一次的结果都一样----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除了阴森森,摇晃的烛光、诡异的碰击声,没有任何关于叔叔的讯息。

艾丽看了看餐桌一旁的赫伯叔叔,他是茉蒂亡夫的兄弟,此刻睡得正酣甜,还不断发出阵阵鼾声,头上那顶大黑帽已经滑到前额,但是他的双手还拉着丽达夫人和艾丽。

今年,茉蒂远从印第安那州请来这个灵媒——丽达夫人。

她不但向茉蒂要了一笔可观的酬金,而且老早就到达,巴望在仪式之前,能够被好好款待一番。

丽达夫人要求赫伯扮成疯帽人的模样,茉蒂则打扮成桃心皇后,至于艾丽,穿得像只白兔,厚重的兔子装非常闷热,鼻头上的粉彩逐渐褪色,假胡须下垂,她这模样会丢尽所有白兔的脸。

丽达夫人身子晃动得更加剧烈了。

"艾默啊,请给我们一点讯号!"

当丽达夫人点燃气味浓郁的薰香,艾丽难受地皱起了鼻子。

艾默一直没有出现,生前他从来不听茉蒂的话,更何况是现在呢?大厅里那口老钟开始报时,子夜降临了,灵媒说此时是通往来世的门开放的时刻。

当第二声锺声响起时,艾丽打了一个呵欠。

"裘艾默,给我们讯号吧!"

当第六声钟声响时,丽达夫人大声唿喊着。

艾丽的脚痒得难受,心不在焉地用脚去摩擦桌脚止痒,同时对茉蒂报以一个安心的笑容,捏捏她婶婶颤抖的手。

"艾默,你可以听见我们吗?"

丽达夫人大声喊着,"给我们----"这时,从大厅传来砰然巨响,艾丽吓得跳了起来,心脏差点停止,立刻跑到大厅,她紧抓住一张牢靠的椅子,躲在椅背后。

他穿着一件银色外套,上头闪着火花,蓝色的火光在他身上到处乱窜,银色外套亮得映出火炉里的火焰。

他衣帽纠在一块,将他的半边脸遮成一片阴影,只留一络稀疏的头发落在右眼上。

那人完全不勤,艾丽心想他是个死人吗?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不是艾默叔叔!当钟声响起第十二下,她听见婶婶急促的唿吸声,而畏缩的丽达夫人,正不断地深唿吸。

艾丽的眼光转到大厅的门上,门依然关得紧紧的,窗户也是紧闭上锁。

那么,这位不速之客是怎么进到大厅的?那一声巨响又是打哪来的?他决不是从空气中冒出来的,她纳闷地注视着天花板,表面没有一丝裂缝。

她好奇地站到那人旁边,蓝色的火光已经熄灭,青胡渣衬出他苍白的皮肤。

看见他一起一伏的胸膛,艾丽不禁松了一口气。

不论他是谁,至少他会唿吸!当那人呻吟了一声,丽达夫人尖叫出来,叫得比谁都大声。

重金礼聘的灵媒,拎起裙角,没命似的狂奔出去。

她的惊唿声吵醒了邻居,"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艾丽不禁皱起眉头,将大门关上。

她突然有个念头,想要跟着丽达夫人之后逃离这个荒谬的地方,但是她不能,她必须留下来保护茉蒂和赫伯。

茉蒂绕到那个不省人事的男人旁,俯下身来审视他,同时用鞋端踢了踢他的手臂,一接触到那结实的肌肉,茉蒂绽开了笑容。

"地狱裹的人都这么好看?"

"茉蒂婶婶!"

艾丽转过身,惊唿一声。

"离他远一点!"

她把茉蒂拉开。

"他真是个英俊的魔鬼,不是吗?"

茉蒂咯咯笑着。

"倒像个掉下来的天使?"

艾丽看着那张英俊的脸,喃喃地说。

茉蒂摸着那一身紧蹦的银色外套,眼裹闪着小女孩的神情。

"他或许不是艾默,管他呢,我要留下他当替代品。"

"茉蒂婶婶!"

一见那男人正呻吟着要睁开眼睛,艾丽连忙推开婶婶。

当她打量他一番后,不禁觉得唿吸困难。

他的双脚穿着银靴子,发亮的靴子像第二层皮肤,紧紧粘贴他的小腿,她的视线接着滑到他的大腿,以及腿间鼓起的部分。

当她向上瞄到那厚实的胸膛、宽阔的肩膀,还有粗壮的双臂时,一阵燥热立即染红了她的脸颊。

不论他是掉下来的天使,还是外星人,他长得真是好看。

他的手开始动,他醒过来了!艾丽和茉蒂本能地往后退,茉蒂按着胸口,而艾丽则抓住壁炉的拨火棒。

克雷顿博士呻吟着,慢慢睁开眼睛来,眼前一片模煳,他抬手到脸上摸索眼镜,它们并不在那里,他揉揉眼睛,想要看清楚在房间另一头的发光体,好一会,他才认出那是一盏缀满水晶饰物的煤油灯。

他再揉揉眼睛,怎么可能?他吃惊地转过头,接触到一个老妇人好奇的眼光,老妇人身穿镶满心型饰物的衣服。

当她对他笑时——他紧张得直眨着眼,他怀疑那笑容看来像是一种企图心——带点邪念的、欲望的企图心。

他连忙把目光移开,心情沉重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在他身边是一张长沙发,后面是补着绒布帘的窗户,室内的光线,是来自煤油灯和壁炉的火光,这屋子到处是小饰品以及叮叮当当的小玩意,墙壁上挂了几十幅画、数十盆灌木和羊齿类的植物,将整个客厅弄得很拥挤,现在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不会缺氧而死。

他坐直身体,甩甩头,实验没有成功嘛!他还是坐在这块大约是十八世纪维多利亚式大厅里的花地毯上。

时空转接器又搞坏了。

他仔细检查自己的身体,松了一口气,至少它还是完整无缺的,他转头向火炉一瞥,他呆住了——一只毛绒绒的大脚!他顺着脚往上看,经过它的身体,然后停在它的脸上。

他心想,他是不是在爱丽丝的梦境里啊!然而,那是一张很白,有红鼻头的兔子脸,正用一双大眼睛瞪着他。

那只兔子看起来吓得半死,手里正握着一只拨火棒。

她是打算敲死我吗他迅速往后退,长椅的扶手已经顶到他的背部。

他该怎么办才好呢?他不仅穿越时空,而且还掉落到另一个次元。

那只兔子将拨火棒往上扬,用一种战栗的女性化声调问:

"你是什么人?"

克雷顿吃惊问道:

"你会说英文?"

"我当然会!"

艾丽挥着拨火棒,"回答我的问题,你究竟是谁?你又是怎么进到这里?"

他揉揉后脑勺,那里肿了一个大包,着陆没有他想像中的顺利。

"我可不可以先站起来呢?"

他攀着扶手站起来,坐在沙发上。

"别想玩什么花样,先生,"艾丽说,她再次挥着拨火棒。

"把它拿开,艾丽!"

年长的女人大喊。

她找来一个印有尼加拉瓜瀑布的枕头,将它拍软然后递给她的访客。

"把它垫在你的头下,好好休息一会。"

"喔!谢谢。"

克雷顿接过枕头,对着上面的图案皱眉,尼加拉瓜瀑布怎底会出现在另一个次元呢?那只名叫艾丽的兔子又走过来几步,放下拨火棒,"省省吧!茉蒂,他是个危险人物呢!"

"胡说,亲爱的,你在忌妒,因为他是我的。"

克雷顿看着这两个人,她们显然为了俘虏起争执。

他注意到兔子的脸上掠过一阵红潮——兔子也会脸红?"

他不是你的,茉蒂,"她走近一步,用拨火棒戳戳他的腿,"他不像鬼。"

"但是,是丽达夫人帮我把他找来的,"茱蒂叉着腰瞪着那只兔子,然后转过身露出热烈的笑容,"你是从上面来的精灵吗?"

"什么上面?"

她的笑容降温了,"少装蒜了,我指的是天堂,有珍珠门、黄金铺成的街道,"她挥舞着手臂,"就是人死后的世界。"

克雷顿惊吓地张大嘴,往后退了一步。

他对眼前所发生的事逐渐明朗起来。

"你们以为我是鬼?"

他走到壁炉前。

审视壁上的两幅画,一幅是一对中年夫妻,坐在一栋楼房前,男的穿着绿色休闲服,女的则穿着短过膝盖的花裙;另一幅是一对年老的夫妻,坐在旧式走廊的摇椅上。

两幅的人物均未穿着维多利亚时代的衣服,他往玄关的灯饰走去,心里更纳闷了、"假如你不是鬼,那又是什么人"艾丽扬起拨火棒,追着他走到玄关。

克雷顿瞪着天花板的灯,居然是电灯!他对整个玄关巡视一圈,楼梯上的木轴和扶手,装饰着菊色和黑色的纲皱纸,一个真人大小的骷髅,用透明细线吊在通风口前,镜子上还画了一张鬼脸,小桌上放着空心南瓜灯,以及一盆糖果。

真相终于大白了,他笑着说:

"原来是万圣节!"

"当然是万圣节!"

艾丽瞪着他的银色外套,"你为什么穿成这副德性?"

克雷顿指着那位年长女人,"你是桃心皇后,"接着转向艾丽,"而你是那只白兔!"

"你又是谁呢?"

艾丽讽刺地说。

克雷顿没有回答,快步走向餐厅,然后仔细看着餐桌旁睡得正甜的老男人,鼾声贯穿整个餐厅,克雷顿注意到那顶大黑帽和短至腰部的外套,"让我猜猜看,他是疯帽人!"

"错了!他是我叔叔,"艾丽用拨火棒戳戳他的胸膛,"年轻人,你到底是谁?"

克雷顿瞄到餐具架上有张报纸,连忙靠过去,虽然他确定自己现在还是在美国,而且是他离开时光机的日期。

要是他开口问房子的主人,今年是西元几年,只怕惹来更多问题,于是他拿一份报纸,凑在眼前仔细地查看。

这一看,立即让他咧嘴大笑,报上的日期不仅是他进入时空转接器的时间,报纸也是那所大学所在的当地报纸。

"哈佛大学在哪里?"

他转身问艾丽。

"离这里一小段路。"

艾丽答道。

克雷顿扔下报纸,一把将满脸惊慌的兔子抱着转了一圈,喊着,"实验成功了!"

除了着陆时出了些小差错,让他掉了眼镜而已。

但是对第一次试验而言,绝对是成功的,虽然他本来预定降落在学校封闭已久的体育馆内,而不是某个人的家里。

这么想着,他开始觉得自己运气不错,还好没有降落在火炉里,或是在万圣节被当成闯入者而挨上一枪。

"放我下来!"

兔子大叫。

克雷顿这才停止转动,当他发现在这一层毛皮下,实际上隐藏着一个女子的身躯时,笑容随着冻住了。

他可以感觉得到,贴着他手掌的地方,正是柔软的胸部。

放开她之前,他先将手往下移,又接触到她纤细的腰肢。

他不禁好奇地盯着她的脸,这一刻,他俩相距只有几寸远。

他真不敢相信自己之前怎会当她是"外星人"呢?那双明眸正瞪着他看,头发虽然被道具服遮住了,但他猜想她有一头金黄色的头发;除了鼻子上溶散的颜料,她的皮肤洁净无瑕。

她的唇正充满诱惑地厥着,他开始十分好奇,在这道具服下的,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克雷顿又揉揉眼睛,希望能把这只大白兔美女看得清楚些!他早就应该配戴隐形眼镜,如今也搞不清楚她是圆的还是扁的,到时把乌鸦看成凤凰,那可就伤脑筋了!为了掩饰方才心里的美丽幻想,他往后退了一步,随口说几句有关她鼻子上油彩褪色的事。

艾丽本能地抬起手看看,嘟嚷了几声,然后跺着脚。

"喂!小伙子,别再耍猴戏了,你究竟是谁?"

"艾丽!"

茉蒂说:

"不要没礼貌!"

她转向客人,笑容可掬地问着,"要不要喝杯茶?我厨房里头还有一些刚出炉的南瓜饼。"

克雷顿回报一个温暖的笑容,"谢谢你,不要麻烦了。"

一看茉蒂脸上褪去笑容,连忙补充,"下次吧!"

他转向艾丽,她正不耐烦地以脚尖敲着地板,他连忙说:

"我是克雷顿,威廉斯博士,在哈佛大学工作。"

"克雷顿.威廉斯博士?"

她问,停止踏脚。

"你认识我?"

"我没见过你,但是听说过你。"

艾丽说。

假如在学校里,没听过这位大名鼎鼎的博士,那真是井底之蛙了。

传说中,他英俊得凡人无法挡,向来埋首于研究中,对于学校裹那些想要亲近他的女人,都不予理会。

"我是裘艾丽,这是我的婶婶,裘茉蒂,"她看着倒睡在餐桌旁的人,"你已经见过我叔叔赫伯了,"她脱下毛皮手套,伸出手来,说:

"我在大学图书馆工作。"

"艾丽,"茉蒂把她的侄女往克雷顿推近一步,"她不只在图书馆工作,还管理那个地方,她是首席资讯专家。"

克雷顿握住艾丽的手,轻挑着的眉毛,惊唿,"你是AJ上星期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把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做了一份很了不起的汇整。"

"是的,你也送了一张感谢函来,"她花了数小时收集他要的那些资料,因为那是一个有意义的主题,她不在乎花多少时间,但是她没想到所得到的回报,是一张用披萨店里的纸巾,潦草写着"AJ,做得很棒!CW"的字条!他看起来一睑狡猾,"我本想要隔天打电话好好谢谢你,但是不知怎么就忘了这件事。"

他笑得有些孩子气,捏捏她的手,"原谅我,好吗";

"只此一次。"

艾丽松开他的手,想躲掉他那勾魂的笑容,心里却无故生气自己怎么轻易对这种无邪的笑容动了心。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仅管问。"

"你怎么进到我们的大厅来"她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如传说中那么英俊——假如他不要老是眯着眼睛看人。

.校园中流传说他和五位着名的科学家,正为政府从事一项秘密计划,像什么凌空飞行、时空转换、或是第五次元这类的专业名词。

她从来不相信这种事情,好像三流科幻小说的剧情,不过她倒是很想知道,克雷顿为什么会晕倒在她家的大厅裹。

他用争抓抓头发,紧张地踱着步,"你是说,在前厅----"他摸摸下颚,不敢面对艾丽的眼睛。

艾丽知道他正在编藉口,看来他是不可能对她们说出真相了。

她想,或许不知道会比较好。

门铃声突然大响,把他从尴尬中解救出来。

艾丽察觉到他眼里的如释重负。

"这么晚了,你还有客人吗?"

他问。

她走到门前,"这是常有的事,很多人总是不请自来。"

她一打开门,看见丽达夫人和两个警察站在外面。

"裘艾丽"警察问。

"是的,我是艾丽。"

她拉开纱门,指着她婶婶说:

"这是裘茉蒂,我的婶婶,这位是----"她指向克雷顿,"哈佛大学的克雷顿博士。"

"他不是,"丽达夫人叫道,她不敢踏进房子内,只是用她鲜红的指尖指着克雷顿,"他是裘艾默,茉蒂的亡夫。"

两个警察互换了一个可笑的眼神,转向丽达夫人,"我们看不出他是个死人,夫人。"

"我根本就不是,"克雷顿说:

"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我想我能够给你们一个解释,"艾丽说。

她早就看出克雷顿眼裹的迷惑,她现在不想去追究他是怎么掉进大厅,基于对学校的忠诚,她觉得必须先帮克雷顿脱离困境。

"每一年,我的婶婶都会请灵媒起个招魂仪式,尝试接触她的亡夫,"艾丽对面色苍白的丽达夫人笑着,丽达夫人这会儿终于和大伙一起踏进大厅,"今年,她请来丽达夫人。"

当警察转过头来看她时,这位灵媒连忙点头。

"就在招魂仪式中,"艾丽继续说:

"克雷顿博土正好走进来,他早先曾和我联络过,讨论出租房间给他的事情,我同意他今晚顺道过来看看是否中意。"

艾丽对克雷顿笑了一下,"我想我们太专心于招魂,没听见他的敲门声,他认为我正等他来,所以就自己走近来了。"

克雷顿顺势点点头,"我不想打扰到他们,所以不敢发出声音,但是我在地毯上摔了一跤,一定是摔到头部,就晕了过去。"

"我们听见一声巨响,"艾丽接着说:

"然后,发现他躺在大厅地板上,我还没来得及对丽达夫人解释他是谁,她已经一路跑出去,尖声喊着鬼来了。艾丽对丽达夫人不好意思地笑着,"很抱歉吓到你了,但是你看看,克雷顿博土真的不是鬼。

"

"我可以分辨是不是鬼魂,"丽达夫人大喊,颤抖地指着克雷顿,"而你,就是一个鬼魂!"

克雷顿叹了口气,和两位警察一起露出同情的神情,其中一位试着缓和丽达夫人的恐惧,问道:

"假如你不是鬼,为什么穿成这个样子"克雷顿看身上的银外套,又看看在桌上的南瓜,灵机一动地说:

"今天是万圣节啊!"

"今天是万圣节没错!那你是扮演谁呢玩小孩子的把戏,你是不是太老了些"丽达夫人连忙追问。艾丽看出克雷顿眼里的窘困,又帮他解了围,"他刚才离开一个教职员的万圣节晚会,"她拿起个装满糖果的盆子,取出一颗给警察,"我想,他的帽子在他跌倒时,已经给压扁了,但是,我相信你们应该可以认出来,他正是'绿野仙踪'里面那个锡人啊!"

克雷顿心想,这小妮子,太帅了!想出这个好借口,够聪明,我追定她了!克雷顿拿过一根糖果棒,用牙齿撕去包装纸,咬了一大口糖,对警官咧嘴笑着,笑得像个大白痴。警察转向艾丽和她的婶婶,"很抱歉打扰你们,但是我们是按照程序展开调查。

"

"我们完全能了解,"艾丽说:

"我们也能了解丽达夫人为什么会产生那样的误会。

"

"我很清楚我看到什么!"

丽达夫人说:

"他是从天上来的,他身上还闪着火光。

"艾丽摇摇头,"那是火炉的火光反射在他的衣服上。

"

"我知道他是什么!"

灵媒被警察送到门口前,一路回头大叫,"他是天堂来的使者,他是来警告我们的!"

当警察押着那个狂乱的女人出门时,艾丽听见其中一个问丽达夫人,"你是否有亲人在此"待他们开车离开后,她拉上了门,回头瞪着克雷顿。让她担心的是,她为什么这么维护他"我知道我欠了你一个大人情。

"他嘻皮笑脸。艾丽淡然一笑,"再送一张餐巾来。

"克雷顿笑出声来,"我保证,这一次上面一定没有番茄酱。

"艾丽靠近她的婶婶,她对这一切显得非常不解,"我想,我们应该把赫伯叫起来去床上睡。

"

"说的也是,"茉蒂说:

"你是知道的,假如没让他好好睡一觉,他又会乱发脾气。

"

"我想,我应该走了,"克雷顿说:

"再一次谢谢你,艾丽。

"他转向茉蒂,"谢谢你不介意我的拜访,茉蒂。

"

"年轻人,任何时候都欢迎你来。

"茉蒂愉快地挥挥手。克雷顿走向廊下,开心地笑道:

"下回我会用力敲门,"他看着艾丽,"再碰面,艾丽。

"

"再见,博土。

"她说。"

请喊我克雷顿,艾丽。

"他跨下台阶,看见小径上的木牌子写着"裘氏寄宿舍,供应干净房间以及伙食",他又折回去,"哦,艾丽,还有一件事。

"

"什么事"

"你的兔子造型看起来真可爱。

"他轻声笑着,往学校的方向走去。艾丽皱起鼻子,将门关上,她实在不知道对警察说谎是否应该如果把能克雷顿出现在大厅的原因说出来,恐怕也没人相信,就算是麻省理工学院的疯狂科学家也不可能办到。她摇摇头,关掉走廊的灯。"

走,茉蒂,该睡觉了。

"

"那个博士要租房子吗"艾丽对她笑了一笑。这些年来多亏了茉蒂和赫伯。十五年前,她只有十三岁,父母亲在亚马逊河的探险中,双双遇害死亡,新寡的茉蒂和单身的赫伯,给这个顿失双亲的孩子一个温馨的家,现在他们年纪都大了,该是她回报的时候。她环住婶婶的肩膀,亲密地说着,"我不知道,茉蒂,他说明天会给我答覆。

"

"这不是很好吗"茉蒂兴奋地说:

"有一个真正的博土要住在这裹了。

"她重新把南瓜旁的糖果盆整理好,"我们从来没有一个真的博士住进来。

有回一个在殡仪馆做事的人,在这裹住了一个月,很可怕的人,从来没看他笑过,老是穿黑衣服。

"茉蒂走进餐厅,一面摇头叹道。艾丽将南瓜灯吹灭,看来是茉蒂还是很迷年轻小伙子,有些老女人一辈子都拥抱着她的少女情怀,即使她已经七、八十岁了!艾丽撕了一块面包,沾了一下酱料,咬了一口。"

我想你一定误会了。

"

"我才没有呢。

"茉蒂不高兴地说:

"那个博土既年轻,人又好,他说六点钟左右会到,我告诉他,我会帮他留一份晚餐。

"

"你确定是昨晚那个博士"

"我当然确定!"

茉蒂生气了,"你以为我认识多少个博士"她用搅面的木匙敲敲艾丽的手,"别再拿了,等会你会吃不下晚餐。

"

"已经六点十五分了,我好饿。

"艾丽试着再偷偷撕一块,但还是被逮住了。她实在不明白,克雷顿为什么打电话说他要过来也许是茉蒂想博士帅哥想疯了。她拥着婶婶亲了一下,"我饿得像条牛,我要开始吃那些磁盘子了。"

茉蒂被她逗笑了,把她推开,"你越来越像你的艾默叔叔了。

"说着,尝了沾酱—口,"他的幽然很特别。

"艾丽注意到婶婶的眼里闪着泪,昨晚的招魂仪式一定勾起她许多美好的回忆,她亲昵地捏着婶婶的手,这时候门铃声响了,"你在这儿把晚餐做好,我去看看谁来了。

"茉蒂笑道:

"儍瓜,当然是那位博土来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他会来吗"艾丽心想,等会儿要问克雷顿为什么打电话来。她一打开门,果然——他就站在眼前!她冲口喊道:

"你真的来了!"

他一言不发,静静地打量她,从她的红袜子到她惊慌的脸。"

你不是正在等我吗"他说着说着,将身后的皮箱提进来。艾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茉蒂真的让你租下'统领房间'"

"没错,她爱死我了。

"他又拿进另一只皮箱。她不自主地帮忙他提,"茉蒂太情绪化了,"她忧心忡忡看着他的行李,"你真的要住下来你现在的房子呢"

"你是说。。。。。。"

"学校难道没帮你找房子"

"有!是我叫他们不要找了。

"他用肩膀把门顶开一点,将行李提到楼梯口。"

我经常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要在大房子里找东西,恐怕不容易。

到这里以后,我一直在找公寓,但是始终没找到合意的。

"艾丽将另一只皮箱提过来,道:

"我们这里不是公寓,是寄宿宿舍。

"

"我知道,那更好。

我只需要一个小房间,而且茉蒂告诉我,只要多付一点钱,就可以和你们一起用餐。

"这些年来,的确有不少房客和他们一起吃饭,但是一想到是克雷顿,她就觉得不安。"

你不怕吵吗"像他这种自以为是的大男人,会不要求居住品质今天他不再眯眼睛,因为他戴上隐形眼镜了,她可以清楚看到,那是引人遐思的淡褐色。"

我是很随和的!"

他折回去提其余两只皮箱,"学校极力向我推荐这里,他们说,过去十五年来,这里住过不少访问学者和教授。"

他的眉毛往上挑,"你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艾丽心不在焉。每天一早,将会在走廊碰见这位英俊的自大狂,然后晚上又互道晚安她实在无法忍受!为什么人们天天都得见面呢昨晚她几乎失眠,唯一睡着的片刻,脑中又全是和他有关的画面。他看着走廊,万圣节的装饰还没拆下。"

假如我住的是公寓,不是得餐餐在外面打发,我一定会营养不良的。

"

"你应该学着煮东西。

"她为何不能容忍他留下来住呢十五年来,茉蒂每个月除了微薄的社会福利金,就是靠租金过活,来来往往不知多少男人了!"

当我在麻省理工学院写论文的时候,有一次我煮了一壶咖啡。

"

"然后呢"艾丽十分好奇。"

我们当中有六个人进了医疗室。

"他说着,自己笑了起来,"我对生活琐事非常地低能。

"艾丽瞪着那八只突兀的箱子,他的财产不少嘛!她反对他住下来,是因为他的外表,或是他昨晚在她梦里不规矩的行为假如他不在意茉蒂的唠叨和赫伯的打唿声,那她还有自己的方法整他。"

我们有个严格的规定。

"

"什么规定"她促狭地笑了。"

房客不准冲咖啡,因为咖啡因的香味使人睡不着觉。

"两人相视而笑,茉蒂正走巧出来喊:

"晚餐好了!"

两个人街得比谁都快!★★★★★★★★★★★★★★★★★★★★★★★★★★★★★★★★★★★★★★★★★★★★克雷顿第三次夹起肉丸子,"说真的,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丸子。

"他夹了四颗丸子,神秘地对茉蒂说:

"每天晚上我都要拒绝多位追求者,才能品尝到你的手艺"茉蒂有些脸红,"我年纪都这么大了,少开我玩笑。

"

"哦,是吗"艾丽笑问。很久没有看到婶婶如此不知所措了,她心想,老女人真好骗。"

假如真的这样,我怎么老是在这一带碰见殷教授"

"殷教授我们的邻居"茱蒂叫道:

"我们都喜欢花花草草如此而已!"

艾丽和赫伯交换愉快的眼神,"你说呢赫伯,殷教授是不是对茉蒂有意思"

"艾丽!"

茉蒂大叫。"

艾丽,别瞎猜,自从殷教授退休后,我只不过是换了两次院子边门的铰链,这并不表示什么。

不要破坏茉蒂的行情。

"赫伯站起,用餐巾抿嘴而笑,拍拍肚皮,"晚餐真的很棒,茉蒂。

"

"你不吃点心吗我早上烘了两份苹果派。

"

"我得先把通心粉消化掉,也许睡一觉后,胃就有空间,吃两份苹果派了。

"他打个呵欠,走出餐厅找个最近的地方睡觉。克雷顿吃完之后,对茉蒂说:

"我同意你哥哥的看法,先把肚子裹的东西消化一些,再好好尝你做的派。

"

"他是我先生的哥哥,是裘家兄弟的最后一人。

"茉蒂开始收桌子,另两人也动手帮忙。"

我知道你先生过世多年了,茉蒂。

"克雷顿说。"

不必为我难过,他是爱其所爱。

"

"此话怎讲"他跟着走进厨房。"

他有个可怕的嗜好,就是耍飞行特技,"茉蒂默默地注视窗外,"有一次在哈里森的老式飞机秀,他正表演高空急速翻转,"她低下头去勐擦盘子,"引擎突然不动了。

"克雷顿充满关切地握住她的手,"茉蒂……"

"已经很多年了,早忘了那死鬼了。"

她把手擦干,转身走回厨房。"

我不是有意要令她难过。

"克雷顿看着艾丽说。"

我知道。

"艾丽把肉丸子盖上保鲜膜。"

她嫁给艾默时,就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了。

"

"知道他可能死于飞行意外"

"不是,而是他身为裘家兄弟之一的风险,裘家兄弟全是梦想家。

他们总是要完成不可能达到的目标,甚至不惜冒生命的危险。"

"他们兄弟一共有多少人"

"六人!"

艾丽把洗好的碗放进碗橱。"

赫伯是唯一还活着的人,因为他早在半个世纪前就停止作梦,开始打瞌睡。

"

"他为什么停止作梦"克雷顿笑着递来一只银器。"

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是驻法的陆军首长,当时他爱上当地一个女孩,那时赫伯一心一意想拿到五颗星。

有一天,他带着手下出一次危险的任务,虽然打赢了,可是一回到自己的防区,却只剩一片废墟,大部分的居民都被杀了,包括他的爱人,从此,他不再有梦了。

"

"很悲伤的爱情故事。

"

"战争本来就充满悲惨的故事。

"她把手冲干净,"我去瞧瞧,茉蒂是不是把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克雷顿靠在柜子上,目送她那窈窕的身影。褪色的AB裤紧紧裹住修长的双腿,T恤上印有哈佛大学字样的标帜,美妙地突显出玲珑的曲线。昨晚他只能猜测她的美丽,今天他戴上隐形眼镜后,印证了他的直觉。她披肩的头发,果然金黄如朝阳。今晚用餐时,他无法克制自己不去幻想触摸她的情景。他注意到天生丽质的艾丽习惯不用任何化妆品,身上淡淡的香味可能是来自洗发精。她的双手看起来灵巧修长,指甲洁净无比,念书时一定是一个模范生!艾丽的确和他所认识的多数女人不一样。而她为什么不希望他住下来校长的秘书极力推荐茉蒂的寄宿舍,许多住过的访客再度莅临时,都要求回那里去住。他对裘氏一家人感到好奇,茉蒂似乎不是很明白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艾丽清楚得很,然而她什么也没说,甚至为了他向警察说谎,她是不是对自己有好感呢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一股想住进裘家的强烈念头。他一直独来独往,只为工作而活,裘家却吸引他走进来,是因为艾丽还是他内心深处也想归属一个家他很想询问艾丽双亲的事,她的父亲显然也是勇敢的裘家兄弟之一。这一点他们倒是遭遇雷同,十六岁时,他也失去双亲。不同的是,艾丽有茉蒂和赫伯,而他的祖母在收养他两年后就过世了。他很想知道艾丽的父亲有什么梦想,她的母亲因何去世在他的梦里,艾丽是如此若即若离,对于她,他有太多想了解的事情。★★★★★★★★★★★★★★★★★★★★★★★★★★★★★★★★★★★★★★★★★★★★即使铺床这么单纯的事,都能让她胡思乱想,可见她有多无聊、多有想像力,她换上白被单,放了两个鹅绒枕头在双人床上。危险啊!艾丽!她居然会连想到他赤身躺在被单下的情景。他的行李还没放进来,她是在思春吗真不敢想像一星期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她一转过身,发现克雷顿正盯着她瞧。"

我没听见你上楼来。

"脸红泄漏她的心事。"

因为你一直哼着歌。

"他说,一面将两只皮箱放在床边。"

我知道为什么这是'统领的房间'了。

"房间的颜色,正是联合军队打内战时,所穿的制服颜色,此外,墙上还挂满了内战的照片。"

这是你的祖父"他指着其中一幅。艾丽走过去,一一介绍照片中的人物,"这是我祖父,这是雪门,这是奔赛,这是我的高祖父——杰迪达袭珍森统领。

"

"这些相片你们应该捐给博物馆。

"他仔细研究每一张相片。"

我们在多年以前捐过半数以上的收藏。

"艾丽心里很清楚,这房间再也不是"统领的房间"了,瞧克雷顿一副专注的样子。她闻着他身上的刮胡水味,那种清新刺激的味道,真让人把持不住,她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确定所有卫浴用品齐全后,她环视四周,"希望你在此地住得舒服,在整栋房子里,你唯一受限制的是我们的卧室和盥洗室。

假如你需要任何东西,大可告诉我或茉蒂。

"

"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他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

谢谢你推荐这个地方。

要不是你昨晚告诉警察我是来租房子的,我也不可能找到这么好的住处。

"

"我并没有向你推荐!"

艾丽强烈地打断他的话,但随即将口气放缓,"那只是灵机一动的小谎话。

"

"但是,结果并不是谎话。"

"这就是你要租这里的原因你怕警察回来追踪你"

"不,我租下这里,是因为我实在厌倦旅馆呆板的一切,太没有人情味了。"

他笑道:

"况且,我听说茉蒂是这一带最出名的烹饪专家。"

他的实话却让她有些失望,原来他是一个好吃鬼!"

假如你每天晚餐都吃得像今晚一样丰盛,恐怕茉蒂要收你额外的房租了。

"

"那也值得,"他跟在她背后下楼,搬完剩下的行李。"

她的派好吃吗"

"你自己去尝尝看。

"也许是她错估克雷顿了,他可能也是个梦想家,一个怕死的梦想家,"上次英侨斯教授独自一个人就在这吃掉大半个派。

"她走进起居室,"行李整理好了,就赶快下楼来,茉蒂最喜欢看人家吃她做的派了。

"

"那她应该去开一家店啊!"

克雷顿笑着说。茉蒂在楼下喊他们了!★★★★★★★★★★★★★★★★★★★★★★★★★★★★★★★★★★★★★★★★★★★★一小时后,艾丽站在走道上,看到克雷顿趴在大厅的地板上找东西,他到处翻,连昨晚火炉的灰烬也不放过。"

在找东西吗"他转过身来一笑,"嗯!"

他将拨火棒放下,"你看见我的眼镜吗"

"什么样的眼镜"

"我昨晚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他说着,用脚去翻翻地毯。"

你昨晚并没有戴眼镜。

"

"。。。。。。我记得我到的时候,还戴着它。

"他故意含煳其词,免得艾丽问起昨晚的事。虽然,他心里确实不了解,她何以不追问他如何进入裘家的大厅;不像一般女人,什么事情都要追根究底,烦死了!"

你来的时候没戴啊!"

"没有"他又环视一圈,应该就在附近才对,"你认为会不会是茉蒂或是赫伯拿去了"

"要是如此,我相信他们会告诉你。

"她走进大厅,"你的眼镜非常重要吗"他把双手插入牛仔裤的口袋里。他该怎么对她解释那是仪器的一部分,价值非凡!在飞行的过程中,还一直戴在他的鼻子上。它们原本应该随他降落,现在流落到哪个空间去了他的研究伙伴还推算出二十六个空间的可能性--二十六个哪!要找到西元几年啊!"

眼镜倒是可以重配,我只是怀疑它们掉到哪里去了呢"

"你不知道它们掉到什么地方"克雷顿脸红起来,手足无措地说:

"我告诉过你,我经常随手乱扔东西。

"他心里很清楚,少了那副眼镜,这次的实验可说是失败的;事实上,他在降落时并没有到达预定的地方,假如时空转接器不能把人送到目的地,那么还用它做什么看来一切都得重新设计了。艾丽一直注视着昨晚克雷顿掉下来的地方。"

克雷顿"

"什么事"

"你住在这里是不是还有其他目的不会只是为了找个家安顿自己吧"她好奇地用脚去摩擦地上,接着好一会儿,一动也不动。她皱着眉头踏着地毯上那朵褪色的图案,突然跳了起来。"

艾丽!你在干什么"克雷顿喊道,有时候,他真是不能明白女人脑袋里头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她把头发拢向后面,直视着他道:

"我只是好奇。

"

"好奇什么"

"我要确定在茉蒂的大厅里面,有没有一个时空隧道的东西。

"她口气严厉问:

"这不就是你在这里的原因吗"听完之后,克雷顿忍不住轻声笑出来,她好像科幻小说看太多了吧!"

不,艾丽,没有时空隧道这种东西。

"他的双眉纠在一起道:

"我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找到证据。

"他对艾丽报以一个"请她安心"的笑容,"要是有的话,早就有一大堆人钻进去了。

"

"我不相信你的话。

"她冷漠的往后退一步,"我要你以一个科学家的身分担保,这个地方决不会再发生事情,你要保证茉蒂和赫伯的安全。

"

"既然我要住这里,"他伸开双臂说:

"这房子一砖一瓦都不会毁坏!"

他笑道:

"请放心,我以一个科学家的身分向你保证,你的婶婶和叔叔绝对安全。

"艾丽点点头,"很好,你可以留在这里,假如我发现你说谎,我不会让你有好下场的。"

她再一次朝他点点头,转身向走道走去。"

我有事情要间你。

"她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我以一个科学家的身分做担保而不是我的人格"他对她以科学家的身分看待他,男人的身分次之,感到十分气恼。"

因为科学家比较伟大啊!"

"假如以我这个人而言呢"她露出怀疑的表情,"你回去好好把圣经研读一遍,再回来找我!"

说着,她抬高下巴,挺起肩膀,大步地跨出房间。已经午夜了,一见走廊的灯还亮着,他不禁笑了,从来没有人帮他留灯,那种感觉真好,知道有人关心你,即使那个人是名叫茉蒂的七十岁老妇人。虽然双亲车祸过世时,他已经十六岁了,但是他十六岁之前真正在家和父母相处的日子并不长。四岁时,他即被发现为天才儿童,他的父母亲十分惊讶,他们要的是一个正常的小孩,特别是医生宣判他的母亲不可能再生育后,他们更想将他留在家里;八岁那年,他已经完成中学的课程,父母亲才答应让他到资优班接受特别训练。但是那儿离家有两百多哩远,为此,他们搬到学校附近,克雷顿平日住宿舍,周末就回到家中和父母亲同住。现在,他又有机会重温家庭的甜蜜,裘家每一份子之间的感情,如同当年他自己的家一样。和他们相处几天下来,他逐渐习惯他们的生活作息。茉蒂向来早睡早起,整天不是在厨房忙着,就是照顾屋里屋外的花。赫伯总是打瞌睡,偶尔干干小活,然后,一逮到机会,就把茉蒂烹饪时的食物偷吃掉。在他住进来的隔天早上,在餐厅碰面时,他几乎认不出她来,因为她戴了一副大眼镜,遮去半张睑,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变得黯淡无光,土黄色的套装包着高领衬衫,再配上脚上一双古板的鞋子,这一身装扮,比万圣节那天的兔子装还狡猾。除此之外,她还梳了一个古早女人的发髻,看起来就像维多利亚时代的教师。他实在想不通,一个天生丽质的女人,为何要暴殄天物呢艾丽这女人真是古怪!例如,她为什么不追问他的工作内容以及万圣节那晚他的突然出现还有,她为什么不提她的父母亲他最想知道的是、她在躲他什么克雷顿甩甩头,别烦恼,女人大都会自动说出秘密的,况且这时候,他真的是饿毙了,还好茉蒂答应帮他留一份晚餐。一打开冰箱,他立刻感到一阵温馨,茉蒂留给他一大盘丰盛的菜肴,上面还盖着保鲜膜,贴了一张字条,写着他的名字以免赫伯偷吃,还细心标上使用微波炉所需的时间。"

她真的认为我很白痴我一定要告诉他,我当年可是天才儿童!"

茉蒂是个好女人,可惜她太老了!至于她那位侄女,就将就考虑一下吧!然而,即使面对热腾腾的食物,他还是忍不住想起艾丽凶巴巴的脸。那天,他在研究室演练一题小学生都会的数学时,竟然睡着了,同事将他喊醒,以为他不舒服。这之后,研究室里唯一读过医学的默第生博士,整天都用嘲谵的眼光看着他;他想,一定是赫伯把爱睡病传染给他了。他将晚餐端到休闲室,他不想在厨房或是餐厅吃饭,休闲室是他最喜欢去的地方,那儿有火炉、舒服的躺椅,陈列了不少书籍,像个小型图书馆。裘家兄弟一定都有收藏书的癖好,过去几天以来,他发现其中有不少关于时空旅行、飞机原理和动物的藏书,而且,他浏览过的书籍还不到全部的二十分之一,他觉得裘家的祖先太伟大了,他可以娶他们的后代——遗传一定好!休闲室里居然有一盏灯亮着,火炉也还留有余温,他真高兴有人这么了解他。才走了几步,他吃惊地停下来,沙发上躺着一个人睡得正酣甜,手上还捧着一本书,那人不正是艾丽吗她穿着黑色的休闲裤,套着紫色的袜子,及同色的毛衣,她的头发披散在椅背上,反映着火炉里的金光。当他的眼光滑向她微启的双唇时,他全身开始绷得很紧,这一生,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像艾丽一样,让他这么渴望想去亲吻,除了白雪公主之外。他勉强压住沉重的唿吸,找了一本书,绕到小桌子旁边坐下来。然而,他无法把视线自艾丽身上移开,他往前挪近一步,却被她手上的书吸引了。一看之下,他不禁露出笑容,她手上拿着的正是威尔斯的"时光仪器',原来她已经开始准备协助我研究,真是个好女人!接下来几分钟,他尽情吃着晚餐,膝盖上摊着一本书,开始仔细研究艾丽。

他很高兴能趁她睡着时打量她,只可惜看不到那一双灿烂的眼睛。

照她手上的书看来,她有一点智慧。

接着,他看着她光润的皮肤,红嫩的双颊,以及披洒在她脸上的金发。

严格说来,她的鼻子太窄,嘴唇太宽,距离环球小姐的标准还有一大截!但是一切无损她的个性美,即使睡着了,她仍然像个天使一样。

他坐立不安地咬着圆面包,这女人为什么让他这么着迷呢可能是她的个性吧!他的目光移至她轻微起伏的胸部上,立刻令他感到一阵性渴望。

天哪!她一定是个巫婆,万圣节那晚在他身上洒了一些迷药,否则,为何连睡熟了还能这么迷惑他他已经三十四岁了,早已超过那种年少轻浮的年纪。

眼睛由不得自己地再往下,看到她那双修长的双腿,体内一股暖流忍不住要向外冲。

是的,她必是前来扰乱他生活的女巫,只是她这次忘了带毒苹果出门!正当他目不转睛地注视艾丽时,她突然醒了过来,手上的书掉到地上。

克雷顿慌张地移开眼光,假装专心看着膝上的书,但是他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过了好一会儿,他拾起头来,勉强装出友善的笑容道:

"嗨!你醒"艾丽坐直身体,将头发往后拢,环顾室内,问:

"几点钟了"

"十二点半。"

他看见艾丽弯下腰,佯装若无其事地盖住那本书,心裹忍不住偷笑。

"我没料到你会在家。"

"为什么我住这裹啊!而且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

她一脸惺忪,不解地问。

"现在是星期五晚上。"

"那又怎样"

"我以为你会和男朋友约会去。"

他知道她未婚,这段时间里,也没见到可能是未婚夫的人出现,这样看来,她可能连男朋友都没有,真是可怜的女人!真不晓得这镇上的男人都在做什么!他们全瞎了眼吗眼前这个女人,宛如神话中的美丽女神,居然没有人向她展开追求!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他又补了一句,"你当然是有约会罗"艾丽抬高下巴,眼神不再困惑,而且闪着怒火,"我当然有约会——假如这也关你屁事!"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好奇,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人约你出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欠揍哦!"

她握紧拳头。克雷顿笑了笑,女人生气的模样真是好看。

几年来,对于女人,他学会了两件事:不要轻许诺言,以及诚实对待。

否则会死得很惨!在男女关系上,他认为不仅是生理上的需要,还包含了尊重与了解。

然而,他对工作的热爱,永远超过异性。

即使对艾丽,他也无法给她承诺。

"我是说,你实在是个相当迷人的女人,很难想像在这么美丽的夜晚,你会一个人坐在这里看书……对不起,讲这么恶心的话!"

她把眼光移开,不领情的说:

"博士,这不是十九世纪,一个女人不需要男人作伴,也能享受美丽的夜晚。"

"这个我知道!只是乐趣不一样嘛!"

他翻翻膝上的书,心想,去他的乐趣!这是他住进来以后,第一次如此坦白说出内心感受,怎知却碰了一鼻子灰,难道自己真的这么"拙"吗"那么,请问裘艾丽小姐——哈佛大学的首席资讯专家,你为什么老是躲着我呢"她的眼光死盯着他,"我没有!"

他挑了挑眉,"你没有吗老实说,我赦免你的罪!"

"我人住在这里,又怎么躲你"她侧着头打量他。

"我住在这里三天以来,你只有一次和大家一起吃早餐,我唯一看见你的时间,大概就是你走出前门,或是回你的房间的时候。"

他将书本合上,用手指敲着封面,"我是不是让你很紧张艾丽"她随手抓来一个刺绣靠垫,"我有必要紧张吗"他闪过一丝邪笑,知道她想廻避问题。

"当然不必,我只是想,我们既然在同一个地方工作,或许可以成为朋友。"

"我是受雇于学校,在图书馆部门工作,而你,是政府付你钱,在学校里进行什么天字第一号的秘密计划,我实在不认为我们有必要谈些什么"

"你说的没错,朋友的先决条件,就是要个性相近。"

"我们有吗"克雷顿眼光扫视一下,"书啊!"

他扬扬手中的书,"看来我们都喜欢书。"

她顿了一下,"我们是都喜欢书。"

她站起来伸伸懒腰,把书放回书架后,转向克雷顿,打了一个呵欠,"我想回房休息了,假如你不认为这样也算是躲你"克雷顿跟着起身,端起空盘子,"我也该回去睡觉了。"

他心里真不希望如此,男性呵尔蒙正在他体内蠢蠢欲动。

艾丽拉上窗帘,火炉内的火大部分都熄了,室内寒气加重,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你在看什么书"他一时答不上来,怎么能让她知道,他只是拿它来当幌子,"我正在看我近年来看过最好的一本书,纯科幻的。"

这该是一个很安全的答案,据他观察,这房里大部分都是科幻的书。

她走过来拿起他的书,突然爆出一阵笑声,摇了摇头,"我想,我们的共通点,不是你所想像的那么相同,博土。"

"请喊我克雷顿!"

他一手端着盘子,另一只手赶紧拿回艾丽手中的书,一看之下,他自己也脸红了,书的名字是:花花公子精采专辑。

艾丽一面道晚安,一面大笑不止,留下克雷顿呆立在休闲室中。

★★★★★★★★★★★★★★★★★★★★★★★★★★★★★★★★★★★★★★★★★★★★艾丽匆匆忙忙走下楼,边打呵欠。昨晚很晚才睡着,入睡之后,又重复作那些充满激情呻吟、热烈性爱的梦!厨房里传来的蛋饼和咖啡香味,使她暂时能抛开那些扰人画面。

今天是星期六,自她有记忆以来,每逢星期六,茉蒂一定煎蛋饼。

一走进厨房,她不禁停下脚步。

赫伯正在狼吞虎咽他的蛋饼,茉蒂则围着炉子打转,一如往常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在厨房的水槽下面,躺着一个男人。

随着工作的使劲,身上结实的肌肉也跟着起伏。

她的眼光来回游栘,从他破旧的靴子、被褪色牛仔裤裹住的大腿,以及腿间隆起的部分,她觉得这人真是太诱人了,向前走近几步一瞧——是克雷顿!"

找到了!"

克雷顿高兴地叫道。

艾丽往后跳了一步,脸上还发烫,"你在做什么"口气不是很友善。

只听见"砰!"

一声,我们伟大的克雷顿博土撞到他伟大的头了!水槽下传来几声咒骂,克雷顿移出上半身,还一边揉着前额。

"天哪!你一定要喊这么大声吗"

"是你先吓到我的。"

她弯下腰,拿开他覆在前额上的手,可以看见一个红红的大包,她真不喜欢那种歉疚感,好像都是她害的,更不敢想像学校流传这样的话:是她让这位麻省理工学院的天之骄子毁容了!这样会被校园里面的女人们追杀的!"

你在那底下做什么"克雷顿一动也不动,直到她碰到他眉头时,才深深吸了一口气。

艾丽心想,这是相识以来,她第一次真正碰触他。

"他还好吗"茉蒂丢下她的炉子,焦急问道,赫伯乘机偷走一块煎饼。

"我还好。"

克雷顿答道,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艾丽。

"你确定"艾丽问,虽然只是轻微红肿,但也有可能伤到脑部。

"他当然确定,别忘了,他是个博士。"

茉蒂说,转身回到炉子旁。

艾丽迎视着克雷顿的注目,想要寻找任何痛苦的神情,忘了她的婶婶就在她背后煎着蛋饼,也忘了她的叔叔拼命吃着。

刹那间,她只看见坐在地上的克雷顿,而克雷顿的眼神,好像要望穿她的灵魂,搜寻一些答案。

她的身体随着心跳轻颤,但是在她内心深处,有一种令她退缩的感觉。

克雷顿决不是她要的那型男人,他是一个梦想家,一辈子追寻不可能得到的答案,永远不会满足于现况——就像她以前的未婚夫詹姆一样。

想到詹姆,她颤抖了一下。

清晨的阳光由窗外照射进来,克雷顿全身沐浴在金色的光圈中。

艾丽眯起了眼睛,克雷顿看来就像一个爱玩拼图的男孩,一时之间找不到位置,满脸困惑,却乐此不疲。

她连忙放下手,她必须和这男人保持一些距离。

"放心,你应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她伸出一只手,将他拉了起来。

"你到底在那底下做什么"克雷顿的大拇指按住她跳动剧烈的脉搏,久久才放开她的手,嘴角掠过一丝会意的笑,转身关上水槽的橱门。

"我正在检查,看看是什么地方漏水。"

艾丽眨眨眼,"什么漏水"

"我前几天告诉过你,有个地方漏水。"

茉蒂说着,又往餐盘上叠了一堆蛋饼,笑嘻嘻地坐下来。

"早餐准备好了,小伙子!"

艾丽的睑色变了。

"你叫博士去检查水管"天啊!她的婶婶在做什么"我当然没要求他这么做,他是自愿的,他说'闲着也是闲着嘛'。"

他可是从事时空研究的大天才吔!艾丽心里叫道。

她如何对茉蒂解释,克雷顿不是她所想像的那样—--只是一个医学院的研究生。

此时,艾丽已经没胃口吃早餐了。

"茉蒂说的没错,是我自愿的。"

克雷顿说道:

"趁她准备早餐时,我检查看看是什么地方出问题"

"假如情况真的那么严重,等会我找工人来修理。"

克雷顿摇摇头,"没有必要,我已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而且有把握在中午前修好。"

艾丽手上的叉子停在半空中,"你不可能把它修理好的。"

克雷顿皱着眉头,"为什么不可能"她说:

"你今天不必去上班吗"

"今天休假一天,"克雷顿笑道:

"过去两个月来,我们研究小组几乎是夜以继日地工作,所以,我们决定今天喘口气。"

他把杯子递给茉蒂说:

"我们再不休假,那些同事的太太们已经商量好要一起对付先生了。"

"我也这么认为。"

茉蒂说,又帮每个人倒了一杯咖啡。

"今天你难得休息,更不应该花时间在修理水管上。"

艾丽说,眼光直视着克雷顿。

他这么不修边幅,就可以这么吸引人头发略长了一点,衣服,还算干净整齐,虽不是流行的款式,下巴经常是一片青胡渣,他看起来并不想引人注意,只是专心想他自己的事情。

艾丽怀疑他为什么要帮茉蒂修理水管"她说的没错,"赫伯说,嘴裹还塞着一口蛋饼。

"吃饱后,我就去看看。"

"你已经看过三次了,"茉蒂说:

"别说你要修理了,连问题出在哪,你都不知道。"

"我打电话给水电工。"

艾丽说。

上一次赫伯修理二楼的浴室,结果害得整个浴室淹水,最后还不是花钱找人来修。

茉蒂一直不愿拿艾丽任何房租费用,所以几年来,房子的维修都是由她付费。

去年,才换了新的屋顶和导水管;今年,她想省下一笔钱来购买新家具,顺便把老旧的中央空调给换掉。"

既然今天我休假,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

克雷顿插嘴。

"那是当然罗!"

茉蒂递给他橘子汁,"像你工作这么辛苦,是该好好享受!"

"好!"

克雷顿点点头,一口吃下眼前的食物。

"你打算做什么"茉蒂问。

克雷顿对她咧嘴笑道:

"我打算修理你的水管。"

茉蒂咯咯笑了起来,"希望你喜欢我烤的巧克力蛋糕,小伙子,我今天要亲自烤一个。"

艾丽嘴里嘟嚷几句,用力戳着她的早餐。

她一个人说不过他们,就让他在那个腥臭的水槽下窝一天吧!看看这个大天才,是不是可以找出漏水的原因。

茉蒂看看克雷顿,又看看艾丽,问:

"你今天打算做什么,艾丽"

"我今早要进城去,有些衣物要送去干洗,还要拿回上次送去洗的衣服。"

艾丽喝完咖啡,站了起来,盘中的食物大部分都没动多少。

"我现在得出门了,才能赶在午餐前回来,要我带什么东西吗"

"今天不需要。"

茉蒂说,赫伯也摇摇头。

"那么,我先离开了。"

她说着便走出厨房,看都不看克雷顿一眼。

三分钟之后,艾丽关上卧室的门,正当她由走廊下楼时,突然放慢了脚步。

克雷顿就站在楼梯口等她!她手上捧着一堆准备送去干洗的衣物,但总不能不对他客套一下吧!只好停下来和他说几句话,她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

"需要我帮什么忙吗,克雷顿"她说,留意到他额头上红肿的大包,已经被刘海遮住了。

他把双手插进裤袋里。

"你又在躲我了。"

"我没有!"

为了证明,她往前走近一步。

当她看见克雷顿睑上笼罩着苦恼的神情时,艾丽的心不由得掠过一丝不忍。

他看起来好像无话可说,于是艾丽把语气放缓,"每个星期六早上,我都要进城去的。"

"那么你介不介意我和你一道去"他说着,向她走近一步。

艾丽本来要退后一点,但想想还是站在原地。

"我以为你要修理水管"克雷顿又往前靠近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然后他用手指按住她的下唇,不让她说话。

"我需要一些工具,才能把水管修好。"

艾丽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空气为什么这样地暧昧,他椚的话题绝不是水管,是一种游离在他们之间的情愫。

克雷顿手指的热度灼烧着她的唇;她抬起眼睛,立即与他渴望的眼神相遇。在他低下头之前,艾丽已经猜到他下一步行动——他想吻她!"

我不认为----"克雷顿把放在她唇上的手指移开,迅速覆上自己的唇。

"你是逃不掉的,艾丽!"

他吻过她的唇边。

"你只要享受它!"

艾丽闭上眼睛,享受那份温存。

★★★★★★★★★★★★★★★★★★★★★★★★★★★★★★★★★★★★★★★★★★★★艾丽的车子在红灯前停下来,偷偷瞄一眼坐在身边的男子。

觉得自己很呕,是气他居然有胆子吻她还是那个吻太快结束要不是现在她的胃灼痛,她会把这个问题好好想一想。

前一分钟,他还带给她有史以来最甜美的吻,才一会儿,他又嚷着要她等他回房间拿夹克,可见他吻得多么心不在焉啊!绿灯一亮,她起动车子,开始找停车位。

通常在星期六早晨,曼因街都相当拥挤。

几年来,哈佛大学不断扩建,改变不少景观,只有曼因街还是维持老样子。

岗帝五金行自一九五五年开店以来,始终热心为这个城镇的人服务;山姆三明治店的火腿,实在是世间美味;而克莱德理发院的发型设计,要比那些自认前卫的发型造型师高明得多了;哈伯国家银行在两年前已经被财团收购,但是在里面工作的柜枱人员,依然是原来那些亲切的人们。

艾丽十六岁那年第一次打工时,领到的第一张支票,就是在这里兑现的。

大约五年前,紧邻哈佛大学旁,开了一座大型购物中心,里面除了有几家百货公司,还有特别为学生族群而设计的个性商店,还包括了一家披萨店、一家唱片行、一家书局,及一家日用品中心。

这些店大都充斥着震耳欲聋的热门音乐和奇装异服的店员。

艾丽还是喜欢在曼因街办事,因为熟悉而感到安心。

她将车子停在安玛丽面包店门口的空位上。

"五金行在往下走第四家。"

她手指着右手边,对克雷顿说。

她不想一个早上都被他黏住,像形影不离的青少年情侣一样,所以趁早打发他。

她实在不知道对克雷顿的种种幻想是怎么开始的不论如何,就让一切到此为止。

他坐在车内,由挡风玻璃往外看了一圈,然后转向艾丽,"你不和我一起去"

"我不需要任何五金用品。"

艾丽掏出车钥匙打开后车厢,心想,他说那句话时好像有点哀求的意味"我想,你自己可以处理。"

她弯腰抱出准备送洗的衣物,然后关上车盖。

她偷偷看他,克雷顿看来就像在复活节时,拿不到兔宝宝邦尼的小男孩。

"我一小时后,会在这里和你碰面。"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她怕自己一时心软,便得花半个早上的时间,在一堆工具或零件之间打转。

★★★★★★★★★★★★★★★★★★★★★★★★★★★★★★★★★★★★★★★★★★★★克雷顿惊讶地看着塞满整面墙的各式水管,有弯成四十五度角的或是九十度角的,依形状而分,有S型、T型和U型,此外,有满柜的活塞、螺丝帽、防臭管以及螺丝起子,实在令人眼花撩乱。

克雷顿咽下口水,闭起双眼,在心里作了一番祷告,最后找来一本专为初学者解释的说明书,想想自己长这么大还没换过水管,也真不可思议。

半个小时后,克雷顿开心地离开五金店,手上抱着一大袋零件及工具,还有不少说明书。

他走到艾丽的停车处,将手上那些属于男人的工具放进篮子里,旁边另有一个篮子,已经放了艾丽由洗衣店拿回的干净衣服。

克雷顿靠在车子的一侧,透过玻璃向里看,不禁摇头叹息,这些奇怪的衣服还需要花钱送洗直接送给流湏汉,不是比较省钱吗他心想他比较喜欢艾丽今天的打扮,宽大的毛衣,褪色牛仔裤,具有青春活力。

这一刻,他还可以感觉到楼梯口那一吻的热度,要不是努力控制自己,那就不只是浅浅的一吻了。

克雷顿观望着忙碌的人行道,并没有发现艾丽的影子,他猜想,艾丽应该在前面这一排商店的某一家里面。

他的嘴角泛起一个得意的笑容,迳自往一家小店走去,他并不确定艾丽在里面,但是希望她真的在这家店里。

一阵阵出炉面包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他走进安玛丽面包店。

二十分钟后,克雷顿站在哈伯日用品店的走道上,感恩节的展示品占据了大半的通路,他看见了艾丽。

她正站在一排白色书架前,轻咬着下唇,逐一翻着架上的书。

看着她的纤纤玉手,他心想,他至少可以举出自己身上三个地方,不介慧被她用一双玉手触摸着。

事实上,至少有个地方,他不在乎让她用一口贝齿咬着——他手上的三盒点心,她甚至连在翻书时的架势,都如此引人遐思!他深深吸了口气,悄悄走到她的正后方,问:

"在找什么特别的吗"艾丽跳了起来,转过身子叫道:

"克雷顿!"

他习惯性挑起眉头,"难道你在等别人"他说着,眼光扫向那些书的封面,有些人物裸露的程度,甚至此不穿衣服还性感。

有些尽是满页的花花草草,有的就相当血腥了,一个男人俯卧在地,背上还插着一把沾满血的斧头,这些书倒都是很吸引人。

"我以为你在五金店。"

艾丽说。

"我是去过了。"

他拿起一本书,封面是一个充满挑逗的女郎,低胸的礼服几乎遮不住丰满的乳房,及腰的镂空吊袜,紧紧裹着圆润的大腿,一个手拿着长剑的海盗,正一把抱住她的绌腰。

克雷顿将它递给艾丽,笑道:

"这本看起来还不错。"

艾丽涨红着睑,把书塞回架子上,说:

"这是你在看的书。"

克雷顿觉得封面上那位金发女郎,长得有几分像艾丽。"

你想买怎么样的书"艾丽走离书架几步,"很显然,他们这里并没有我想要的那类书。你呢有没有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买齐了,茉蒂的水槽在午餐以前就可以修好。"

艾丽正在看一些感恩节的装饰物品,他走近她身旁,乘机看看她篮子里的东西。

里面是些女性用品,三包丝袜、两瓶洗发精和润斯精、一包卫生棉、一瓶除臭剂,看到最后一样时,他不禁笑了,那是三盒很甜的奶酥巧克力。

"你还要待一会儿吗"克雷顿问。

"当然,你可以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

她指着出口,"我一会儿在停车的地方找你。"

她顺手拿起一对橙色的蜡烛,上面还有小小祈祷者的图案。

"我也要买一些快用完的日用品。"

他也走到前面去拿了一个购物篮,对她说:

"你不介意我在这里吧"

"请便!这是个自由的国家。"

她把蜡烛放进篮内,迅速丢进一包印有火鸡图案的纸巾,艾丽故意将纸巾遮住那包卫生棉上。

克雷顿看着她的小动作,会意地笑了笑,然后走到另一排去,那里摆了许多男性用品。

他曾听同事说,和女人一起逛超级市场,就会发现女人是多么复杂的动物。

艾丽的购物篮不就泄漏了一些秘密吗此外,他可以印证她是个崇尚自然的人,她选用的洗发精也不是昂贵的牌子,倒不是她负担不起,看来是她并不在乎。

至于那些奶酥巧克力,那精美的包装以及高热量,就值得玩味了,看来它们的价钱比任何她篮子里的物品还要昂贵。

他选了一瓶刮胡膏,以及一盒刮胡刀,然后跟在艾丽后面排队,收银员似乎和艾丽很熟。

"我想你注意到雷夫特别帮你订的巧克力了。"

收银员愉快的说,一面将标价打入收银机里。

"是啊!我正想谢谢他,可是他不在后面的柜枱。"

艾丽向药局的柜枱看了一眼。

"他在吉米那儿理头发。"

她继续打着标价说:

"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把这种落伍的东西淘汰掉,换一部新的扫瞄器。"

艾丽笑着,把空篮子放到篮架上。

"一定有那么一天,希维雅。"

她递了几张钞票过去。

"你和雷夫都喜欢这地方的老样子。"

希维雅找回一些零钱,用力敲收银机的抽屉两次,才把它推回去。

"你怎么知道"艾丽把零钱收好,"不是的话,你老早就换掉它了。"

希维雅喃喃抱怨几句,注意到克雷顿,问:

"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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